長腿一邁,卻又頓了一步,折回來深深望著簌棠。
昔年青鳥離開后不久,你便失去了記憶,阿棠。黎珩道,我知你痛苦愧疚,如今往事已逝,遺忘或許也是最好的選擇。因為你是魔界之主。
魔界之主,需要擔(dān)的責(zé)任太多了,可原身的私情也太多了。
彼時,原身或許也陷在痛苦自責(zé)里,無法解脫。
遺忘對于君王而言,是最快走出感情桎梏的方式,她要以魔界為重?蓪τ诒贿z忘的朋友而言,這多么不甘又不公平。
黎珩曾經(jīng)也是怪過她的吧。簌棠心想,怪原身如此絕情,遺忘了本該記住一輩子的友情。
因此,她和黎珩才逐漸陌路,一個是因為遺忘,一個是因為無法釋然。
直至此刻
可簌棠抬眸,與黎珩對視的那一瞬,她錯愕,錯愕后卻覺得并非是這樣的。
你才道一個字音,可她的聲音太輕。
輕到黎珩并沒有聽清,他轉(zhuǎn)身離開,行色匆匆。
看他的背影,好似寂寥又冷漠,孑然一身。
*
不久之后,浮;貋砹恕
簌棠找不見他,他卻能很快找到她。白貓落地輕巧無聲,倏然落至她坐著的高閣雕欄之上。
簌棠。他見簌棠還在出神,輕喚了她一句,該出發(fā)了。
恰時有風(fēng),風(fēng)輕拂樹葉,陣陣婆娑葉落之聲,好似方才的一切都沒發(fā)生,只余浮桑身上淡淡的草木清香,與落日余暉交映,一切當(dāng)真重歸寂靜。
半晌,簌棠才抬頭。
小貓如同踏風(fēng)而來,化開了所有郁積的情緒,他才是她來到這世界的朋友。
阿浮,我等了你好久。
真的等了好久,這兩日她一直在找他。
浮桑微怔。聽出她的語氣很輕,并沒有責(zé)怪,反而溫柔。
我找不到你。她說。
浮桑沉默了一會兒,察覺到她此刻心情并不算好,尾巴一顫,化身為人。
他一步步走到她身邊。
少年步伐也如貓身一般,優(yōu)雅又輕緩,矯健卻并不浮躁,他微微俯身,往后不會了。
簌棠抬眸看他,撞入他眼簾。
伸出手。他凝視著她。
簌棠不由得照做,下一刻,他攥緊她的手,在她掌心輕點。
和暖的靈光乍現(xiàn),手心浮現(xiàn)一道印記。
耳邊是他如往常般平靜的聲線,又無端因輕聲而纏綿,我為你留下印記,往后,你不會再找不到我。
簌棠怔怔地,半晌,手心傳遞來的熱度越發(fā)清晰,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一直被他牽住。
她指尖顫了顫,收回了手。
好。她努力忽視著那點不自然,輕咳,出發(fā)吧,早去早回。
浮?此帕艘宦。
向風(fēng)褚叮囑好諸事,二人再次往東的方向出發(fā)。
明明距離上回出魔境,也不過月余,心境卻變了許多。
云卷云舒,云蒸霞蔚,萬丈霓光溺滿天穹,是別樣的暖色。從空中往下俯瞰,一草一木或有枯敗復(fù)蘇,可滄海桑田,是亙古不變。
少年與她并肩而立,待遠離魔境之后,周遭萬籟俱靜,他才終于出聲。
簌棠。
嗯?
我有話與你說。他深深凝視著她。
聽完浮桑的一頓交代,再看天色,已然轉(zhuǎn)向黯淡。
濃墨般的天際有一瞬詭譎沉重,遙遙去望,卻有月上梢頭,暈開淺淡而不容忽視的盈盈清輝。
好似至暗之后,終會迎來光明。
簌棠心里漸漸有了自己的思量。
一路無言,兩人都盡力快馬加鞭趕路,終于在拂曉時刻,穿過曾走了數(shù)月的人間,到達了極東之地。
遙遙海域,海浪鼓鼓,一望無際。
海色猶如接連天際,海風(fēng)送來大海特有的潮咸味,陰冷而令人不安。卻有日出浮光,渡在翻騰的浪上,送來太陽的暖意。
此為大荒海。少年就站在她身前,白衣的清冷也被日色融化。
光與浪激蕩,如一幅熠熠生動的畫,卻不如他淡然而立的身影引人注目。
穿過海,便是極東島了。他沉吟著,向她伸出了手,此地靈力比之極西過猶不及,牽住我。
簌棠的指尖卻莫名蜷縮了一下,她下意識將手掩在寬大的袖擺下。
日出,臉龐被太陽照耀,溫暖的陽光傳遞著熱意,仿佛整張臉也因此變得滾燙,又被她盡力克制住情緒。
呼出一口氣,壓制下無端窘迫,她才不動聲色將手伸給了他。
她告訴自己要冷靜,是貓貓而已。
浮桑卻淡淡掃視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簌棠的錯覺,總覺得他看出了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