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淵已經(jīng)無法站起身。
“小魚!”他勉強撐著手,對滄余喊, “回家!”
然而男孩爬起來,抱著小海蚌,向屠淵蹣跚而行。
“你在做什么?轉(zhuǎn)身,回家去!”屠淵臉上潮濕一片,分不清是血還是淚。他拼命地揮手,對滄余沙啞地喊, “回家!離開……回到大海里……就在面前了……回家……你回家”
但是男孩向他跑起來。
“不要……我要你……你起來……我的……”男孩伸手去抱屠淵,哭著說, “我的太陽!
珍珠掉落在屠淵身邊,屠淵跪起身,被第二顆子彈打穿了肩膀,滾燙的血濺了男孩滿臉。在徹底倒下去的同時,屠淵向前撲身,將男孩推向大海。
“小魚,”屠淵顫抖地說, “回家……”
士兵沖上來,用膝蓋壓住了屠淵的身體,反扭他的雙臂,給他戴上手銬。屠淵被按在自己的血泊里,他強撐意識,緊盯著男孩的位置。
男孩躺在巖石上,身體的輪廓仿佛珍珠風鈴花一樣單薄。他一只手緊緊地將小海蚌按在胸口,另一只手的指尖已經(jīng)垂在水中。
浪花舔舐著男孩的指尖,家已經(jīng)近在咫尺。
在陷入昏迷之前,屠淵看到兩個人影跳下石堤。他們彎下腰,抬起了男孩的身體。
這個冬天,月光將細雪照耀成鉆石的大海。
這個冬天,火焰沖向天空,仿佛撕心裂肺的宣言。
這個冬天,海水寂寥地涌蕩,成為再難抵達的家鄉(xiāng)。
屠淵遺憾地想。
他還沒來得及教小魚他的名字。
————————
[1]:花。
[2]:我的……藍色的花。
[3]:我喜歡你。
[4]:家。
[5]:我的小魚。
[6]:我的太陽。
[7]:回家。
感謝觀閱。
第32章
暗鹿
藍允漣退出視頻會議,關閉光屏。她最近有點心事,用食指在咖啡杯口繞著無意義的圓。
衛(wèi)弘的死最終被確定為醉酒摔倒,意外身亡。這件事由藍允漣親自向總部匯報,書面報告由的她本人和屠淵簽字確認。他們雷厲風行,用“官方結(jié)論”四個字結(jié)束了所有的猜疑。
一切已經(jīng)蓋棺定論。
藍允漣整理好紙張,把鍵盤和鋼筆都放回原位,確保桌面一塵不染。她走出會議室,屠淵正等在外面。
其實他們是表兄妹。
“屠淵殿下,”藍允漣輕輕頷首,把文件夾遞給屠淵,說, “來自總部的文件!
屠淵接過來,說: “謝謝,辛苦了!
“不客氣!彼{允漣說, “元首大人下達命令,在海軍基地火化衛(wèi)弘,還要追責他在崗飲酒,玩忽職守。他要整改護衛(wèi)隊,衛(wèi)弘是反面教材。另外,從現(xiàn)在開始,你全權(quán)接管皇家護衛(wèi)隊!
“好的,”屠淵瀏覽文件,平靜地說, “我服從元首大人的一切安排!
藍允漣抿著嘴,輕輕地笑了。
“元首大人原本希望鋼牙號上三權(quán)分立,”她柔聲說, “不過現(xiàn)在只剩兩個了。”
屠淵好像沒有聽懂。
“衛(wèi)弘死了,只剩下尤艦長還有……”藍允漣抬起眼,直視屠淵, “你和我!
她將自己和屠淵劃分在同一陣營,這有些出乎屠淵的意料。屠淵從未期待與藍允漣的聯(lián)盟,雖然他也不認為藍允漣是敵人。他在燈塔監(jiān)獄里服刑的時候,藍允漣是唯一一位去探望過他的人。
“所有人都忠于元首,”屠淵提醒藍允漣, “分立是個危險的詞!
“是啊!彼{允漣沉默片刻,然后輕聲說, “這里離家太遠了……”
屠淵微笑著點頭,表示贊同。
“無論你的計劃是什么,我都不會反對。”藍允漣低頭,后頸拉出漂亮的曲線。她說: “尤艦長是軍人,你需要人手,我明白的!
她其實非常敏銳,自從衛(wèi)弘出事,護衛(wèi)隊的人員就發(fā)生了變化,屠淵身邊還多出了兩個面生的“保鏢”,這些藍允漣早就注意到了。他們離米拉克城太遠了,藍允漣知道,屠淵已經(jīng)不受控制。
這片大陸上最不缺的就是野心家,藍允漣可以不主動參與斗爭,但她不能不會觀察。
“都說和平是世界上最不穩(wěn)定的因素,福徹爾大陸每五十年就會有一場戰(zhàn)爭,”她苦笑嘆息, “也該是時候了。”
她胸口的薔薇花胸針精致明耀,光芒和她的眼神一樣溫柔。而她本人也和薔薇一樣嬌艷纖弱,薔薇要靠攀附來存活,她也一樣。
她從來沒有學過其他的可能性。
這是藍家的習慣,也是女人的困境。
“在戰(zhàn)爭中,屠藍兩家是最好的盟友。五十年前,我們的祖父聯(lián)手推翻了福徹爾的上一任元首,讓鹿家永遠地退出了政\治\舞\臺。”藍允漣垂著眼,睫毛像小扇子, “現(xiàn)在,我依然是你最好的選擇。”
藍家能提供的支持的確對屠淵有利,屠淵合上文件,也在觀察藍允漣。他極其冷靜,說: “請?zhí)岢瞿愕臈l件!
“其實,誰做元首,我都不在乎!彼{允漣在袖子里蜷起手指,說, “我只要藍家……我只要姨媽的平安和驕傲!
誰對藍千林好,藍允漣就支持誰。藍千林一心想要帶給藍家榮耀,可是藍允漣知道,那條路的終點是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