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fù)責(zé)向成人報訊的孩子飛快地爬上石頭的斜坡,海水在他的頭發(fā),胳膊和脊背上結(jié)成了一片片白色的堿,不斷流下的汗水惡狠狠地漬著他的下巴,他氣喘吁吁,在被唐的“小伙子”阻擋下來之后的幾分鐘內(nèi)都很難連貫的說話——所幸他所需要表達(dá)的東西也沒那么復(fù)雜:“‘釘子’出事兒了!”他嚷道。
“怎么啦?”那是個年輕而謹(jǐn)慎的小伙子,他伸手碰了碰男孩的臉,那張臉就像爐子上的烙餅?zāi)菢訝C的灼人“說清楚點兒,出了什么事?”
“他被水母蜇了,疼得直叫喚!蹦泻⑻蛑齑剑骸拔覌寢屢呀(jīng)拿著小蘇打和醋趕過去了!焙谘壑檗D(zhuǎn)了轉(zhuǎn),他有點緊張:“我去了‘釘子’的家,但沒找到他媽媽——所以我想,也許能找到他爸爸——他有可能在這兒是‘釘子’說的。”
小伙子點了點頭“好吧,”他對男孩說:“你等著,我去幫你看看,如果他真的在這里的話!彼肓讼耄a充了一句:“如果沒什么緊要事兒的話,他很快就會出來了!
他把男孩交給一個同伴,自己獨身一人沿著崎嶇不平的小石板路彎進(jìn)小巷,小巷彼段的門很快打開了,他走了進(jìn)去。
唐的庭院里一如既往的陰涼且喧鬧,受信任的人散落在牛膝草與橄欖林里,他們?nèi)缤行黔h(huán)繞著太陽那樣圍繞著切加勒。一部分人有著能夠隨意靠近他,和他說話閑聊的殊榮或者特權(quán)——他的侄子,繼承人梅亞雷,他最心愛的打手托托(也就是“釘子”的父親),神父安吉,老安德里亞娜,最近新增加的——霍普金斯醫(yī)生,一個奇怪的內(nèi)陸人,很難說是出于某種需要抑是喜好,多數(shù)時候,他都站在唐的身后,瘦長的四肢幾乎完全被首領(lǐng)龐大軀體投下的陰影湮沒,很偶爾地,人們會在唐略顯紛亂的灰白卷發(fā)所留下的些許縫隙中看見那雙灰藍(lán)色的眼睛,沒人喜歡這雙眼睛——它們會令人聯(lián)想到颶風(fēng)來臨前的天空或是海底的暗流,一樣的柔和、干凈、波瀾不驚,卻蘊藏著難以想象的陷阱與威脅。
當(dāng)那雙眼睛看過來的時候,他們會故作不經(jīng)意地轉(zhuǎn)移視線,或者直接走開。
“他們不喜歡我!卑矕|尼;羝战鹚拐f。
“我記得你曾和我說過,”切加勒抽抽鼻子:“只有黃金才會人人喜歡!彼瑒友矍,瞥了一眼身邊的男人“而且你確實不怎么討人喜歡,你得承認(rèn),你至少沒撒沙可愛!彼nD了一下,公正地評價道:“很多人都沒有他那么可愛!
緊接著,他可以說是驚恐地發(fā)現(xiàn)霍普金斯卷起了自己的嘴唇:“這個我無法否認(rèn)。”孩子的父親得意洋洋地確認(rèn)道。
切加勒扭開了自己的臉,做了一個難以忍受的表情。
“我得先行申明,”他自言自語般的輕聲說道:“我絕對不是因為嫉妒什么的當(dāng)然,孩子如果我有孩子的話我的表現(xiàn)不會那么愚蠢,我發(fā)誓!狈路鹗菫榱藦倪@個幼稚的情境中脫離出來,切加勒突然站起身,走向庭院中央。
今早唐決定將那張大理石桌從庭院的中央移到左側(cè)去,好多取得一點橄欖林的陰涼,于是人們行動起來——他們將占據(jù)著餐桌新位置的金雀花和玫瑰移開,撒上草籽,夯實地面一切順利,卻在那張以噸計的大理石桌上卡了殼——他們出動了六個小伙子,又推又拖,二個小時里只移動了三英尺不到點,有人建議弄臺小型起重機(jī)來,但如何將那種連接在重型卡車上的起重機(jī)弄上陡峭的斜坡,擠入狹窄的小巷,最終推進(jìn)僅供兩人并肩出入的大門又成為了個無法解決的難題。
“一群讓人嘆息的蠢貨!”切加勒高聲抱怨道:“就沒人想到過它是怎么被放在這里的么?”
他一邊大踏步地走向人群,一邊脫下自己的鞋子,襯衫和帽子,露出肥壯潤澤的蒼白皮肉,人們敬畏地讓開了一條道,看著他走到桌子前面,彎下腰鉆了進(jìn)去。
切加勒**的雙腳緊緊踏著剛剛經(jīng)過修剪的草地,斷裂的草梗刺著他的腳底,他連續(xù)做了幾個深呼吸,在桌子下活動自己的頭頸、肩膀和腰部——他略微低下頭,脊背拱起,兩條粗壯的手臂伸出去,手指緊抓著桌子邊緣,溫暖的皮膚緊貼著大理石桌面粗糙的底部,他的膝蓋彎曲著,褲腿挽起,小腿就像是兩截肉色的巨大樹樁“嗨!嗨!嗨!”他大聲提醒著站在桌子旁邊的年輕人們:“注意了好了!讓我們起來起來!”
霍普金斯聚精會神地觀察著,這是一個非常罕見的現(xiàn)象,并不是所有人的脂肪都能在短短幾秒鐘內(nèi)變成肌肉——肌肉膨脹并滾動起來,一眨眼間就取代了柔軟的脂肪,皮膚在它們的幫助下變得緊、薄而光滑,大小血管清晰可見,尤其是脖頸和四肢上的——年老的參孫(圣經(jīng)中以大力而著名的勇士)稍稍伸直了腿,大理石桌被雕琢成貝殼的四只腳帶著泥土離開了地面“現(xiàn)在!碧圃谧雷酉旅姘l(fā)出指示,聲音嗡嗡的,就像獅子在深邃的洞穴中咆哮:“現(xiàn)在!”
灰白色石桌就像是一只活生生的畸形巨海龜,在人們驚訝且贊嘆的眼神中再次升高了點,然后極其緩慢但穩(wěn)定地向著左前方移動——負(fù)責(zé)引導(dǎo)與輔助的年輕助手們有些忙亂,萬幸的是他們沒弄錯方向或在桌子落地的時候傻乎乎地將自己的腳趾墊在下面。
切加勒從桌子下面鉆了出來,頭發(fā)水淋淋的,臉膛就像灼熟的龍蝦一樣紅,他沒有立即坐下或站著不動,而是慢吞吞地在庭院里轉(zhuǎn)悠著,放緩呼吸,活動手腳和身體,很快地,肌肉消失了,皮膚再次松弛下來,他又變回了軟綿綿的老樣子——除了面頰有點潮熱,氣息有點急促之外,嬤嬤給他送上了大杯加了冰塊葡萄酒,他喝了。
“今天的晚餐得提前了,”切加勒心滿意足地說道:“再加些烤雞和嫩牛肉!
“我怕是不能參加了!蓖型姓f:“我兒子被水母蜇了!
切加勒投去了一個驚訝且關(guān)切的目光:“太糟了,”他說:“情況怎么樣?”
“應(yīng)該不算太差,”梅亞雷插嘴道:“聽說他們已經(jīng)給他擦過了醋和蘇打!
“安全起見,還是送醫(yī)院觀察一下,”切加勒做了個手勢:“另外,安東尼,你和他們一起去——如果我沒有弄錯了的話,你有研究那些玩意兒?”
事實上,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五十左右的有毒植物與生物都曾被霍普金斯非常仔細(xì)地熟悉與了解過,其中不乏一剎那間即刻置人于死地的危險“玩意兒”——既然那個男孩沒有立即死亡,表明那個小東西不是性情溫和就是量不足,很有可能是后者,因為生活在海邊的孩子應(yīng)該已經(jīng)習(xí)慣了輕微的蜇刺與咬傷,能夠讓他們驚慌失措,大喊大叫卻又未能致命的東西太少了,少的霍普金斯幾乎能夠立刻列出一個簡單明了的表格并在后面注明解決方法。
但很明顯的,有人不愿領(lǐng)這份情。
“我覺得沒這必要。”托托說,他和自己的兒子并不怎么相像——與其說他是個大釘子或是螺絲釘,不如說是一把錘子,既矮又壯,皮膚黝黑,霍普金斯發(fā)現(xiàn)他說話時攥緊了拳頭,重心微微下挫,好像隨時要和人打上一架,但他的眼睛是垂下來的,他不敢直視唐,因為無論為了什么,他都在某個程度上違背了唐的意志:“一個小麻煩而已他是您的朋友!
切加勒看了他一眼,表情溫和“不,”他說:“我親愛的托托,不,你說錯了,他不是我的朋友,他是我們的朋友!
“你得記得這個!碧骗h(huán)顧四周,強(qiáng)調(diào)道。
“釘子”的父親沒說錯,只是個小麻煩,霍普金斯為那個外號極為形象的小男孩作了檢查,基本可以確定是氰水母,也就是觸須可以達(dá)到六十英尺長度,俗稱獅子鬃毛的那種,它的毒素非常強(qiáng)烈,如果是被它直接“抽打”過,即便是個健壯有力的成年人也不免一死,但令人慶幸的,小“釘子”只是被它的觸須邊緣輕輕掃過,因此沒有受到過重的傷害,當(dāng)然,留院觀察是必須的,氰水母的惡毒之處就在于它所帶來的疼痛與傷害會一陣強(qiáng)似一陣,
聽完霍普金斯的報告,切加勒沉思了一會:“讓小伙子們活動活動吧兩人一組,駕著小艇到海面上巡視,每天每人五十元,找到的氰水母或者其他什么危險的玩意兒按磅算,每磅一百元,從我那兒出——就這樣,不然孩子們都沒法安心下水玩兒了——我想你已經(jīng)警告過島上的每一個人,讓他們明白,在這片水域經(jīng)過徹底的清潔打掃之前下水是不被允許的?”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視線轉(zhuǎn)向了自己的侄子。
“當(dāng)然,唐!惫Ь吹卣f。
“好極了!鼻屑永諠M意地咂了一下嘴:“我希望他們能夠快速,但準(zhǔn)確地完成這個任務(wù)!
“當(dāng)然,唐,我保證!
“你覺得怎么樣?”切加勒靠在窗戶邊上,看著不比他精瘦到哪兒去的侄子步履輕快地走出庭院,他身后緊跟著“釘子”的父親,還有其他幾個人。
“氰水母?”
“氰水母!鼻屑永战苹胤磫柕溃骸斑能是什么呢?”
“這得看那是整只兒的還是已經(jīng)腐爛分解的!
“有什么區(qū)別?”
“整只兒的比較好對付!被羝战鹚拐\懇地回答道:“幾乎所有的水母都有著極其頑強(qiáng)的生命力,這一點并不僅僅顯示在它們的身體上——斷裂了的觸手能夠再生,而離開身體的觸手也依然能夠存活上很長一段時間,包括它們的刺細(xì)胞——一只腐爛分解的氰水母往往意味著成千上萬條活潑潑滿身毒刺的小毒蛇,隱蔽,靈活,難以捕捉誰知道什么時候會跳出來蟄您一口呢?”
切加勒盯著霍普金斯,直到一旁的咖啡壺呼呼地叫喚起來。
“你說的對,”他堅定地說道:“整只兒的比較好對付。來點新鮮咖啡?”
(待續(xù))
魚魚的父親已經(jīng)做完手術(shù),情況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感謝諸位的理解、支持、鼓勵與祝福!
從下星期起恢復(fù)更新。
再次感謝諸位的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