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云牧,就在奔馬甩動的尾毛里對著顧山青徐徐展開。
“不過,這么想也不對。”顧山青自嘲道。
其實他壓根沒怎么看見云牧城長什么樣。
木將軍要去的演武堂在將軍府中,而將軍府就在城門后不遠處,不多久就到了,也難為他擺出一副要疾行千里的架勢。
不過說來也是,營地本身就在內(nèi)城墻之外,供將軍們駐扎練武的演武堂又能遠到哪里去?
進了一道戒備森嚴的大門,立刻有守衛(wèi)上前幫將軍牽馬。木將軍道了一句“多謝”,松開馬,一邊與林校尉聊些前線戰(zhàn)情,一邊輕車熟路地往前走。小黑趁無人注意,從馬肚子底下飛出來,跟上了他們。
這將軍府占地甚廣,小黑跟著將軍和校尉左拐右拐,一路走到山崖仿佛觸手可及,到了一扇關(guān)閉的柵門前,才終于看到“演武堂”三個字。
柵門口立著兩個守衛(wèi),門后顯然是一片空地,專門供人練武。
眼看木將軍要推門而入,其中一個守衛(wèi)為難地伸手阻攔:“木將軍,陸將軍說他要專心習(xí)武,不讓任何人進去。”
木將軍不以為意地道:“一個人練武能練出什么花樣來,當然要兩個人切磋了!沒關(guān)系,你盡管放我進去,二哥要是問你,我替你擔著!
那守衛(wèi)猶豫片刻,又道:“那屬下去先行通報一下……”
木將軍一把拽住他:“別啊,不許去不許去!我都這么久沒回來了,怎么也得給我二哥一個驚喜!”又對另一個守衛(wèi)道,“你幫我看著他啊,不許他偷偷報信!”說完,一把推開柵門。
卻不想,木門之后,演武堂的操練場空空蕩蕩。
木將軍奇道:“咦?怎么沒有人?難道是練累了,休息去了?”
守衛(wèi)急急道:“讓屬下……”
木將軍抬手攔下他接下來的話:“噓……別做聲。二哥居然也有偷懶的時候,看我不好好羞一羞他!你就在這等著!好了!不許再跟著我了!再跟著我,我就軍法處置你了!走,小林子!來呀!不是你,你走開!”
說完,從兵器架上抄起一支長槍,穿過操練場,又躡手躡腳地往后方供人休息的廊屋走去。等到了門前,猛然一拍,提槍一指,得意地道:“哈!被我抓住了吧,二哥你也有今天……”
話音未落,屋外的人呆住了,屋里的人也呆住了。然而,誰都比不及云牧城外,流民營里顧山青心中的震撼。
——那休息的廊屋里有兩個人,面對著面,手握著手,一個清秀斯文,無疑是那木將軍口中的“二哥”陸隱平。而另一個,分明卻是那九歌鎮(zhèn)的狐俏娘!
然而心思稍定,一轉(zhuǎn)念,顧山青便發(fā)現(xiàn)了屋里的人與狐俏娘的不同:屋里的人眉眼要更細膩婉轉(zhuǎn)些,不若狐俏娘那般跳脫飛揚,年紀也好像更大一些。
她,莫非就是狐俏娘提到過的老祖宗?
這念頭一起,顧山青立刻望向她的手指。果然,在一根蔥白纖細的手指上,一枚白玉戒指靜靜地環(huán)繞其周。那么,如果她真是狐俏娘的老祖宗,送牽思戒給她的,大約就是那陸隱平了!
顧山青眉頭微皺,史書里陸隱平的結(jié)局,是隱居山野么?
而另一邊,木將軍呆呆地道:“你……”
顧山青原以為他會震驚不已,迭聲質(zhì)問,或是立刻行動,雷厲風行地把這不該出現(xiàn)在軍營的女子斬于槍下,卻不想他眉頭一豎,怒道:“你不是說不和她見面了嗎!怎么又讓她進城來了!怪不得不讓我進來!”
陸隱平如夢初醒,連忙一推那女子。
女子瞬間會意,一個旋身,化作一只火紅的狐貍,從窗戶躍了出去,無比輕巧迅速地踩著狹窄的山石攀緣而上。
木將軍兩步奔到窗邊,舉起槍,作勢欲射,卻被陸隱平死皮賴臉地壓。骸暗鹊!等等!三弟,好三弟,你聽我說……”
“聽什么?我早就聽你說了太多了!你松手!”
“不,我不松,你先把槍放下!”
只這么一來一回的工夫,那狐貍眨眼間繞過一塊大石,在山崖上消失了蹤影。
木將軍本也不是真心要抓她,見狐貍跑了,也不再與陸隱平拉扯,把槍往地上一扔,怒道:“她能進來,肯定是又拿了你的令牌,不然守城陣不會沒有反應(yīng)。你再這樣,我真的要告訴大哥了!”
“大哥……”陸隱平猶豫道,又逐漸變得堅定,“大哥不需要知道這件事。大哥這段日子一直在審問狼毫,他也沒空管我的事!
這個“狼毫”,應(yīng)當就是那個屠城的狼妖了。沒想到在和山君打了一架之后,他不僅沒有死,還落到了自己的死對頭手里。
木將軍氣結(jié):“沒空管?等我告訴他,他就有空管了!萬一他知道了,你想想你會怎么樣!你的小情人會怎么樣!而且,要是她是奸細,到時候,你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還得拉上整個云牧城給你陪葬!”
陸隱平堅定地道:“只要你不說我不說,他就不會知道!”猶豫片刻,又道,“我相信狐姬。她絕對不會是奸細。如果她是奸細,為何要在我流落荒野,昏迷不醒時救我?又為何要在我重傷不起時一直照顧于我?”
木將軍嗤笑一聲,道:“又來了。又是這套!我的哥啊,你是被美色迷昏了頭了!你就沒想過,那只狐貍本來就是在戰(zhàn)場上看見你受傷了,被人指使,偷偷跟上你的?她的目的就是接近你,偷你的情報,換你的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