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君深居簡出,平日連王都的官員都見不到人。若想刺殺他,這個五年一度的晚宴確實是極好的、甚至可以說是唯一的機會。
文影來王都不過幾天,兩日前還在為面見念君之事心中惴惴,布局的人卻在這短短的兩天內(nèi)就知曉她會參加念君的晚宴,認(rèn)出她身邊的兩個侍衛(wèi)是熔沖山的石怪,而后何非附魂、伺機下蠱。
除此之外,還要想辦法讓文影跳的驚弦舞,尤其是這舞的來歷傳到大鵬王耳朵里,如此,那個本人對劍術(shù)完全一竅不通,卻嗜劍到無時無刻不隨身帶劍的妖王必定會要求文影在宴中舞上一回。
最后,在晚宴中施展幻術(shù),聲東擊西。
只是,顧山青之前從未聽說過幻音能將人催眠。能在手無法器時做到這種地步,此人的幻術(shù)該是何等高超!
又或者,催眠眾人的,可真的只是那嘯音?
細(xì)想下來,這全盤細(xì)密布局里唯一的疏漏,便是低估了念君本人的實力。誠然極少有人能看到念君出手,但一個這般縝密的人,會漏算這一點嗎?還是說不管念君身手如何,他本來就準(zhǔn)備孤注一擲呢?
若是文影一開始沒有出現(xiàn),他又會怎么做?
“大人,咱到了!”
顧山青止住發(fā)散而去的種種念頭,呼出一口氣。
多想無用,是時候回家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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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石怪
第二日顧山青早早來到鎮(zhèn)異司,先去了一劍堂。葉一坐在桌后,似乎在等他:“你來了!
他點頭稱是,雖說不忍,仍先問起了最關(guān)心的問題:“葉司臺,何非他……”
何非在他面前魂飛魄散,不會有假。但魂魄散了,肉身卻不一定會斷氣,也可能成為一個只會吃喝拉撒,時時需要人照顧的行尸走肉,倒比直接死了更教人不忍卒視。
葉一搖頭,沉重道:“他死了。宴會之后我讓謝豐年想辦法找他,最后在文影所住客棧的馬廄里發(fā)現(xiàn)了他的尸體。何非孤身一人,沒有親眷,我已將他的后事處理完畢!
所謂處理,也不過乎亂葬崗的一抔黃土,或天地間的一捧飛灰。
顧山青一時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或許這樣反而是最好的。
接著聽葉一又道:“他的事,既然君上不再追究,就不必和鎮(zhèn)異司同僚講了!
確實,就算念君不下令封口,何非的死也滿是謎團,牽扯甚多,說出來只徒增大家的疑慮。顧山青應(yīng)了是,而后隱去細(xì)節(jié),對葉一大致講了她離席之后的事。
葉一聽完久久不語,顧山青耐心地等著,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她終于道:“我知道了。”
顧山青問:“葉司臺昨夜之事可解決了?”
葉一臉上竟露出一絲訕然,淡到讓顧山青以為是錯覺:“是我太過托大了!
原來,昨夜的人君宴葉一本人身為鎮(zhèn)異司司臺必須到場,又想讓他們所有人都參加晚宴,就將自己的本命大劍放在了城東門。大劍的劍靈能辨惡意殺意,與她心神相通,如果東門有變,她遠(yuǎn)在問君殿也立刻能知曉具體的情況,甚至操縱大劍發(fā)起攻擊。
葉一說得輕描淡寫,顧山青心中卻著實震撼:劍靈!他只知葉一的劍法或許在整個九州都數(shù)一數(shù)二,卻不知她在如此年輕之時,就已臻劍圣之境!
然而她要說的卻不是這個。
昨日是皇天祭最后一天,城里到處都是慶賀狂歡的人群,但在一更至三更之間,王都城門依然例行關(guān)閉。而就在他們與宴時,一個蜥頭棘甲、兩腿直立,前肢短小、長尾帶電的異獸突然開始闖城門。
這異獸也不主動傷人,直愣愣地往城門上撞,雖然體型不大,但皮糙肉厚,且離得近了就開始放電,電不死人也得麻痹上好半天。守衛(wèi)們誰都奈何它不得,眼看它將城門撞得哐哐作響,似乎馬上要散架,還有不少王都百姓跑出來憂心忡忡地看熱鬧,于是就請出了葉一的大劍。
但守衛(wèi)們將大劍都舉到了那異獸的鼻子底下,大劍仍然自巋然不動。
砍也砍不動,趕也趕不走,聚集的人還越來越多,他們怕再生異變,就直接差人來問君殿請葉一了。
顧山青有些想笑,但是忍住了:“這聽起來倒像是戈兕獸!
戈兕獸長尾如戈、又屬雷獸,是以名戈兕獸。雖是稀有異獸,但是性情一般溫順避人,傳聞在王都附近的群山就有,只是奔跑的速度極快,普通人很難看到。
葉一嘆了一口氣:“不錯,正是一只丟了幼崽的戈兕雌獸!
她認(rèn)出那是一只戈兕雌獸,又見它行為如此異常,便立刻找來了戈兕幼獸的圖譜,詢問周遭的百姓有沒有見過,果不其然有人指認(rèn)。那幼崽就在一片廢棄的院子里,但要抓住它,又是一番雞飛狗跳。
等終于將那幼崽放歸到城門外,戈兕獸果然不再撞門,母仔二獸轉(zhuǎn)瞬消失在城門外的夜色中。
聽到此處,顧山青不禁咬住下唇,忍住笑意。
讓堂堂鎮(zhèn)異司的葉司臺,在人君宴的晚上費盡心思地去抓一只戈兕獸幼崽,折騰個人仰馬翻,實在是很有創(chuàng)意——顧山青絲毫也不相信那幼獸是自己跑進王都里的。
果然,葉一又嘆了一口氣,道:“然后你猜我在那幼崽的背上找到了什么?”
“什么?”
“連理枝的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