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應該已經(jīng)夠了。
按照約定,獵戶號的船員很快就會來這里與他們匯合。
冷靜下來的夜十觀察了一眼四周的情況,那扭曲的鋼鐵和變形的座艙毫無疑問就是蔣雪洲的那艘科研船。
然而令他心弦不由自主繃緊的卻是,這里唯獨看不見小蔣。
“怪了……”
人呢?
他明明聽見了她的聲音!
而且就在醒來的前一秒!
甚至不只是聽見,那印在玻璃上的白霜分明就是她的呼吸!
一股不祥的預感漸漸爬遍了夜十的全身,他繞著廢墟翻找了好一陣,甚至扯下扭曲的合金門鉆進了駕駛艙后面的乘員艙,都沒有看見一個人影。
她就好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股不祥的預感漸漸變成了毛骨悚然。
一種可能性突兀的出現(xiàn)在他的腦!
她還在里面!
在那“時空的裂隙”里!
可這怎么可能?!
進去的人不是只有自己嗎?!
夜十的臉上變換著錯愕與難以置信的表情,甚至還有一絲憤怒。
就在幾分鐘前,某人還向他承諾過一定會趕來救他,結果什么都沒有。
要么他們失敗了。
要么他們徹底把自己忘了。
亦或者他們因為按捺不住沖動,試圖干涉視界之內(nèi)的宇宙,結果自身被淹沒在了時間的長河。
總之計劃出現(xiàn)了偏差……
援軍并沒有到來!
亦或者他們本就在截然不同的平行世界,超空間航道之中的相遇只是偶然的擦肩。
他既沒有改變自己的未來,也沒有改變他們的未來。
反而因為一群人的自作聰明,在某個平行世界創(chuàng)造了一個名為“天人”的怪物。
“媽的……”
夜十狠狠地錘了一拳墻,卻被反向的沖擊力撞向了另一半,在這并不算寬敞的駕駛艙里差點兒停不下來了。
不過也正是這一番磕碰,讓夜十意識到自己必須冷靜下來。
這時候千萬慌不得。
越是進退維谷,越是應該保持冷靜。
扶住墻壁穩(wěn)定身形的他先是調(diào)整了自己的心率,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接著他嘗試了下線。
這次嘗試的結果和之前一樣。
下線功能就像從遙控器上被摳掉了一樣,怎么都下不去。
如此說來,自己還在“副本”里……
意識到這一點的夜十反而松了口氣。
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
在副本里的時候,現(xiàn)實里的時間流速是減慢的,或者換個說法他的時間是加速的。
一個很簡單的邏輯可以證明。
他在獵戶號導彈巡洋艦上待了足足兩個星期如果游戲和現(xiàn)實中的時間真是1:1的流速,就算玖玖真放著他這個親哥不管,他現(xiàn)實中也得涼透了。
只有一種解釋。
他所在的副本與現(xiàn)實世界的時間流速是不同的!
不止如此。
這種時間流速的不同不僅僅是快慢的區(qū)分,而是在他的時間軸上插入了一段“不存在于這條時間軸上的時間”。
也正是因此,他在副本中明明過去了好幾天的時間,但現(xiàn)實中卻并沒有過去多久,甚至只過了一兩個小時。
現(xiàn)實世界中只經(jīng)過了這么點時間,副本之外的游戲世界自然也是一樣。
他不知道這在技術上是如何實現(xiàn)的。
也許是通過某種心理暗示,也許是通過算力模擬……
但總之這樣一來就能解釋的通了,為什么他總能反復聽見他同樣的四句話。
至于蔣雪洲為什么不在這里,同樣只剩下一種解釋——
她也進入了副本!
可為什么明明她也進入了副本,自己和艦上的船員卻觀測不到她的存在——
不,未必是觀測不到!
只是存在時間差!
甚至于,她抵達的時間極有可能就是他離開的時間。
而這也是他們互相觀測不到的原因。
一絲明悟漸漸涌入了夜十的腦海。
那原本模糊不清的一切,也隨著他抽絲剝繭的分析都漸漸清晰了起來,并將他腦海中一片片碎裂的拼圖穿針引線。
懸停在同步軌道上的星艦向他們的科研船發(fā)射了中子魚雷。
雖然科研船的偏導護盾承擔了一部分傷害,但他卻并非是因為中子輻射昏迷,而是因為核爆產(chǎn)生的電磁脈沖導致仿生學器件過載。
越小型化的器件越容易受到影響,尤其是他從頭到腳乃至皮膚都是這玩意兒。
記憶就此開始斷片。
而在他不省人事昏過去的時候,相對受電磁脈沖影響較小的蔣雪洲將他拖進了休眠艙。
她受到的主要傷害應該是中子輻射。
不過由于偏導護盾的緣故,她受的應該不是致命傷。
科研船上的休眠艙當然不只有一臺,但她并沒有自己也躺進去。
畢竟他們的敵人并沒有掉線,他們沒有援軍,兩個人都躺進去就意味著等死!
她只有一個選擇——
那就是繼續(xù)戰(zhàn)斗下去!
趁還醒著的時候。
夜十設身處地的將自己帶入到了對方的立場,躺在他面前的是陷入昏迷的小蔣。
“……如果換作是我,我一定不會留在原地坐以待斃,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救下她!
可怎么救呢?
他的大腦運轉(zhuǎn)的飛快,就像超頻的計算機,一瞬間模擬了無數(shù)種可能。
雖然他的智力屬性從來都不低,但他玩了這么久的游戲,還是頭一回全身心地調(diào)用那所有的腦細胞,去思考感知系玩家從來不用思考的東西……
“我的優(yōu)勢是感知,大概會考慮打伏擊……她的優(yōu)勢是編程和對機械以及遺跡的了解……只能從環(huán)境本身想辦法!
她是人工智能方面的專家。
她擁有著幾乎天才一般的編程能力,并且曾經(jīng)在信標小隊服役,對探索人聯(lián)時代的遺跡更是頗有心得。
那么……
她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情。
那就是以攻為守,與已經(jīng)登陸這艘星艦的“天人”爭奪這艘星艦的控制權!
這樣一來,此刻在飛船上的那個假的“羅一”就顧不上自己這邊了。
那家伙只能不顧一切的追殺她!
想到那個又怕黑又怕冷的姑娘為自己做了這么多事情,夜十忽然感覺鼻梁有些發(fā)酸,情不自禁的握緊了撐在墻壁上的拳頭。
“媽的,老子要是過不去這個副本……老子就刪號重練……”
所有的一切全都明朗了起來。
而暫未明朗的那些線索,也都只剩下了最后幾塊拼圖。
包括自己為什么仍然無法下線,包括本該在自己醒來一瞬間到達的援軍卻意外爽約沒有出現(xiàn)等等……
雖然整個過程可能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曲折離奇的多,但大體上卻并不難猜。
在自己沉睡的這段時間里,她應該是拿到了星艦的控制權,或者至少一部分區(qū)域以及設備的控制權。
比如最核心的曲速引擎……
在最壞且最極端的情況下,她所能使出的最后的手段無非一個——
那便是耗盡這艘星艦最后一點能夠用來躍遷的能量,打開超空間航道跳躍到另一片星系,將這艘擁有毀滅世界能力的星艦徹底放逐在太陽系之外。
而為了阻止她打開超空間航道,“羅一”很有可能再次發(fā)射并近距離引爆了一枚中子魚雷,或者干脆直接在發(fā)射架上引爆。
這是最有可能發(fā)生的事情。
那家伙大概是仿生人,而且極有可能是雙子號制作的仿生人。
也正是因此,那家伙可以肆無忌憚地使用這種戰(zhàn)略級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