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那沸騰的鋼水在鍋爐里跳躍,被澆筑成一枚枚鋼錠,然后在高溫下壓制成規(guī)整的鋼板,最后通過一條條流水線送往切削和沖壓的車間,變成客戶們需要的形狀!
和他在報紙上看見的一樣,這里會成為整個西部海最大的工業(yè)基地!
或許他應該考慮在這附近買幾套房……
他的第一桶金就是從房子上賺來的,有條件的話他當然不介意再賺幾桶。
然而就在拉索夫做著暴富美夢的時候,招工點前的爭吵卻是打斷了他的美夢。
只見一名膚色略深的小伙朝著招工登記點的工作人員伸出了手,理直氣壯地說道。
“我已經(jīng)登記了,你們打算什么時候發(fā)工錢?”
從沒見過這么稀奇的要求,拉索夫整個人都傻了眼。
那個從金加侖港來的員工顯然也愣住了。
他不是一個喜歡替老板著想的人,看在錢的份上才給拉索夫干活,但這家伙剛入職就伸手要錢,未免也太過分了。
就算是工友會的那群瘋子們也沒這么激進過。
憋了好半天,他從嘴里憋出一句話來。
“……你才剛入職,都還沒干活呢,我們給什么工錢?”
一聽到這句話,那土人小伙頓時炸了毛,怒氣沖沖的說道。
“你們這說的是什么話?你們不給工錢我們拿什么吃飯?我們總得吃飯吧!你難道要讓我們餓著肚子給你們干活?你們還是人嗎!”
聽到這句話,后面排著隊的原住民們也憤怒了起來,吵吵嚷嚷的叫喊。
坐在招工點登記名單的婆羅人員工一時間竟是招架不住,求助地看向了老板。
他見過偷換概念和胡攪蠻纏的家伙,卻還是頭一回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遇上了對手。
見現(xiàn)場鬧了起來,拉索夫連忙走上前去打圓場,朝著那些報名的員工喊道。
“各位,我們知道你們很困難,也很理解你們!事實上我們和你們一樣,我們婆羅人也曾受到威蘭特人的奴役……這樣吧,看在我們都是幸存者的份上,我們會解決你們的問題!我們會工廠里設立員工食堂,所有員工都可以免費就餐!”
那個婆羅人員工一聽這話頓時驚了。
這家伙啥時候這么大方了?!
至少他老板在金加侖港的工廠可沒有員工食堂這種東西。
然而他并不知道,這是拉索夫權衡利弊之后的選擇。
當?shù)氐挠萌顺杀颈冉鸺觼龈垡偷亩,而且糧食也便宜,就算請所有員工吃飯也花不了多少錢。
然而那個小伙子卻并不買賬,仍舊咄咄逼人地喊著。
“員工食堂?我們家里還有老人,我還有三個弟弟和兩個妹妹,難道他們也能在食堂吃飯嗎?”
看著那個理直氣壯的小伙子,拉索夫的眉頭抽動了下,但為了收買人心,最終還是咬了咬牙。
“行!你讓他們來,我請他們吃一個月的飯!不過只有一個月!等你領了工資,這個福利就結束了,只有你自己有!”
那突然小伙似乎也沒想到他會答應,直愣愣地看著他,然后一聲不吭的走了。
拉索夫心中松了口氣,正為自己的聰明才智而得意,卻沒想到才過了一會兒,那小伙子竟然帶了幾十個人過來。
這幾十個人里最老的有五六十歲的老頭,腿腳都不利索了,手拄著拐杖。而最小的還在母親的襁褓里,正咿咿呀呀的叫著,連說話都還沒學會。
這家伙只怕不只是叫來了七大姑八大姨,連鄰居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叫來了。
不等拉索夫開口,那小伙子主動介紹了起來,反正嘰里呱啦的一頓說,把帶來的所有人都攀上了親戚。
而且這么干的不只是這小伙子一個,其他幾個登記入職的土著也是約好了似的,呼朋喚友的喊來了一大幫人。
圍在工廠前的人群翻了一倍不止,跑來蹭飯的人比應聘的勞動力還要多。
瞧見這副陣仗,拉索夫差點兒沒膝蓋一軟,給這幫家伙跪了。
他掏錢買這工廠的時候確實爽快,一千萬銀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就拍了出來。
然而那畢竟是銀行的錢,他是用金加侖港的工廠做擔保才借到的!
這剛買到手的工廠要是砸在了手上,那他褲衩都得賠給銀行了!
看著拉索夫一副快哭了的樣子,站在一旁抽著煙的格倫金廠長倒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總算抽完了煙,他把煙頭扔地上踩了,走到拉索夫的旁邊說道。
“這里的土著是這樣的,得先發(fā)錢才干活,要不他們就在機器上磨洋工,或者把機器弄壞,你拿鞭子抽他們都沒用……他們喊來的那些親戚也不是真來蹭飯的,你把工資給他們,然后把以前說的話當放屁就行了。”
拉索夫直愣愣的看著他,好半天憋出來一句話。
“你們管這里的時候也是這樣?”
格倫金廠長的臉上浮起一幅耐人尋味的笑容。
“你知道我們?yōu)槭裁匆テ帕_行省嗎?當我們的人看到西帆港的勞工寧可自己累死在碼頭上也不給我們添一點麻煩,整個亞文特城的軍官們都瘋了。我們羨慕嫉妒的流口水了,只恨自己沒早一點發(fā)現(xiàn)這眼皮子底下的金礦!
以前他們雖然也從巫陀的手上買過奴隸,而且就是在金加侖港買的,但運輸?shù)膿p耗太高了,并且也不認為那幫瘦小的奴隸能在工廠里派上什么用場。
事實上也確實,運到拉文卡工業(yè)區(qū)的婆羅人大多都被同化成了當?shù)厝恕吘顾麄儽緛硪彩峭赐N的。
直到凱旋城的文官跑去西帆港開了個工廠,南方軍團的老爺們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才是婆羅人的正確用法。
西帆港慘案是必然發(fā)生的事情。
要怪就怪文官集團自己太弱小,守不住這么大的財吧……
老板愣住許久,又恨又氣又無奈,長嘆了一聲說道。
“得了,我認栽……給他們把工資發(fā)了!
格倫金廠長點了點頭,略有些嘲諷的意味,笑著說道。
“明智的選擇!
正如威蘭特人廠長所說的那樣,這些土著小伙子領了錢之后果然把那些喊來的親戚給遣散了。
雙方各退了一步。
拉索夫把關于員工食堂的許諾收了回去,但承諾以后可以先拿錢后干活。
那些土著小伙子們雖然咒罵他是個吝嗇鬼,但倒也沒有進一步的行為。
漸漸的,拉索夫覺得自己已經(jīng)掌握了和當?shù)厝舜蚪坏赖脑E竅。
然而緊接著又發(fā)生了一件令他懵逼的事情,這幫拿了錢的小伙子們頓時一哄而散,一個二個全都跑的沒影了。
望著人去樓空的招工點,拉索夫憤怒的張紅了臉,拳頭死死的握緊。
“太過分了!”
已經(jīng)開始抽第二根煙的格倫金廠長淡淡笑了笑,安慰著說道。
“是這樣的。”
看著這個一點也不意外的威蘭特人,拉索夫忍不住抱怨道。
“你們來這里是做慈善的嗎?你們就這么慣著他們?”
“慣著?”格倫金微微瞇了瞇眼睛,耐人尋味的笑著,“你要是見過我們怎么對他們的,就不會說這種話了……但事實就是如此,即便我們把他們吊在柱子上,用浸了鹽水的鞭子抽他們屁股,把最偷懶的捉出來殺雞儆猴,他們第二天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
拉索夫無法理解的看著他,既無法理解威蘭特人怎么會在這群人身上吃癟,也無法理解當?shù)厝藶槭裁磿@么懶。
看出了他眼中的困惑,格倫金淡淡地說道。
“他們這不叫懶,這叫動物性,你和他們打交道時間久了就理解了。”
頓了頓,他又說道。
“你也不用太沮喪,等他們把錢花完了,自然會回來上班……放心,這用不了多久的,他們從來沒有存錢的習慣。而且他們已經(jīng)欠了你的錢,沒理由再找你預支工資了!
“到時候債務就是你們的繩子,你們可以拿債務拿捏他們,不管是用鞭子抽他們屁股,還是找他們村子里有威望的人去他們家要債,或者當著他們的面睡他們的妞……只要你能接受她們大多數(shù)人都沒有刷牙的習慣。當然,我推薦還是雇一些當?shù)厝嘶蛘咦兎N人來做這個活兒,或者干脆把這個權利賣給他們的鄰居!
拉索夫滿頭黑線的看著他。
“我是來賺錢的,不是來拉皮條的!
格倫金笑了笑。
“我這不是在教你賺錢嗎?你要是學不會入鄉(xiāng)隨俗,就會被他們聯(lián)合起來對付。而且,除了最后一條,我還提供了其他選擇!
他覺得自己還是比較厚道的,把南方軍團的“核心秘訣”都傾囊相授的傳給了這個婆羅人。
他們能打下這么大片疆域,并且讓這片荒蕪的土地發(fā)揮出一點作用,可不是只有揮舞棍棒和鞭子的本事。
債務才是他們最根本的剝削核心,至于其他的都只是手段罷了。
當?shù)厝藭约喊褌鶆盏睦K子套在自己的脖子上,自動的將自己從野生動物變成家畜,而這是他們比婆羅人唯一更優(yōu)秀的地方。
婆羅人雖然很好管,但太喜歡存錢了,勒緊褲腰帶也要攢下來幾個子兒,壓根兒就不往這根繩子里鉆,以至于無論是南方軍團還是文官集團都不敢給他們太多第納爾。
在那點兒工錢上扣扣搜搜其實剝削不了什么,哪個萬夫長也不差那兩枚金幣,其主要目的還是為了讓他們維持在貧窮的狀態(tài)。
南方軍團統(tǒng)治西帆港的時間太短,亞文特城的聰明腦袋暫時還沒有想到把債務這根繩子套在婆羅人頭上的辦法,只能延續(xù)文官集團的策略,用貧窮來使他們聽話。
而事實證明,他們的方法是管用的,只要給他們二十年的時間,獅州一定能發(fā)展成比拉文卡工業(yè)區(qū)更大的工業(yè)中心。
不過事到如今,這種事情也只能發(fā)生在想象中了……
看著還在煩惱的老板,格倫金繼續(xù)說道。
“另外,如果我是你,可以去買一些剪刀、打火機和指甲刀回來!
拉索夫愣了下。
“買那些玩意兒做什么?”
格倫金笑著和他指點迷津道。
“當?shù)厝讼矚g買一些沒用但很便宜的小玩意兒,我不是說了嗎?他們把錢花完自然就回來上班了,你也想讓他們快點回來吧?”
可惜南方軍團的輕工業(yè)不太發(fā)達,他們用來哄這幫家伙的小玩意兒得花不少第納爾。
不過格倫金聽說聯(lián)盟的供應鏈好像不缺這東西,一銀幣能批發(fā)一大堆指甲刀。
其實在他看來,這也是銀幣能成為廢土上硬通貨的原因之一。
聯(lián)盟不但在廢土上建立了穩(wěn)定的供應鏈,而且還向廢土上絕大多數(shù)混亂地帶提供了豐富到難以想象的輕工業(yè)產(chǎn)品。
和cr的“稀缺性”一樣,發(fā)行銀幣的那個人很清楚自己的優(yōu)勢在哪,以及如何擴大自己的優(yōu)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