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睡眼惺忪的模樣惹人憐愛,露比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熟練地爬上了爸爸的膝蓋。
“媽媽說爸爸有事情要和露比談?wù),但露比太困了,等著等著就睡著了。?br />
看著女兒迷糊的模樣,亞爾曼心疼地捋了捋她額頭上炸起的毛。
“抱歉,爸爸本來是打算去找你的,但突然發(fā)生了一些事情……”
“沒關(guān)系的,”露比輕輕翹了翹嘴角,大度地說著,甚至反過來安慰起了爸爸,“露比也遇到過這種情況遇到了喜歡看的小說,就躲在被子下面打電筒偷偷看,結(jié)果一不留神看到了天亮……”
說到一半的時候似乎是意識到了不妥,露比回過神來似的閉上了嘴。
沒想到這小家伙還干過這種事兒,亞爾曼汗道。
“……你以后可不要干這事了這次就算了,我就不告訴媽媽了!
“嘿嘿!甭侗褥t腆地笑著吐了吐舌頭,試圖蒙混過關(guān)地看向了一旁。
看著天真無邪可愛的女兒,亞爾曼不由自主輕輕上揚了嘴角,暫時放下了心頭那些沉重的煩惱。
然而放下只是暫時的。
人終究不可能成為活在真空中的生物,甚至比植物更依賴土壤、水和空氣以及營養(yǎng)。
“露比……”
看著表情認真起來的爸爸,露比輕輕地歪了下頭。
“嗯?”
亞爾曼沉思了許久,最終還是用認真的語氣開了口。
“爸爸……想帶你和媽媽去一個很遠的地方!
出乎了亞爾曼意料的是,女兒的眼中并沒有出現(xiàn)他所擔心的害怕與忐忑,反而浮起了幾分對新事物的好奇。
她眨了眨眼睛,饒有興致的問道。
“很遠的地方是?”
亞爾曼想了想,盡量用客觀的方式說道。
“中洲大陸的東邊,海涯行省的南部沿岸,那兒有個叫一號定居點的地方……當然,那里只是暫時叫這個名字,聯(lián)盟的管理者說希望當?shù)鼐用褡约簛頌樽约旱木幼〉孛!?br />
其實名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不知為何這卻成了除去那些堆積如山的集裝箱之外,那地方留在他內(nèi)心深處最深刻的印象。
聽完了爸爸的話,露比的眼睛一亮,興奮地說道。
“那我們?nèi)チ四抢镏蟆侗纫部梢越o他取名字嗎?”
沒想到女兒的關(guān)注點這么奇怪,亞爾曼愣住片刻之后,不禁莞爾一笑,寵溺地揉了揉她睡亂的秀發(fā)。
“當然可以……不過其他人也有自己的想法,最終采納誰的意見大概得經(jīng)過投票!
露比的眼睛閃閃發(fā)亮的說道。
“哇喔……聽起來好有趣!那……可以拉票嗎?”
“可以吧,不過別人也會拉票,所以別抱太多指望!
亞爾曼輕輕咳嗽了一聲,試圖將跑偏了的話題糾正到了正軌上。
“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兒雖然發(fā)展的不錯,但條件肯定比不上這里……你也是這個家里的一份子,而且爸爸最擔心的就是你,所以爸爸想聽聽你的意見。”
“不用擔心露比,而且露比覺得那些都不是什么大事情,”露比用力搖晃著小腦袋,明亮的眸子里閃爍著興奮與期待,“我們剛到西帆港的時候不一樣什么也沒有嗎?后來慢慢就多了許多漂亮的房子……一切都會有的!
在小孩子的世界觀里,房子似乎是土里長出來的東西。
亞爾曼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但恰好這么天真的家伙他剛好還認識一個。
那個釀假伏特加起家的酒商,在西方軍團的“黃金航線”上賠了第一桶金的倒霉鬼。
都過去好些個月了,也不知道他的計劃走上正軌了沒有。
見爸爸許久沒有說話,露比用期待的聲音問道。
“我們什么時候出發(fā)?”
看著支持自己的女兒,亞爾曼的臉上露出舒心的笑容,笑著說道。
“應(yīng)該就這幾天吧。”
他的船長應(yīng)該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不管是和自己一起搬走還是把家人繼續(xù)留在這兒賺錢,那家伙應(yīng)該考慮的差不多了。
……
西北部城區(qū),臨近中心城區(qū)的主干道上放置著路障。
兩輛輪式裝甲車停在路旁,粗長的炮管向前放平,在晨暉下散發(fā)著森然的寒光。
武裝到牙齒的士兵站在哨卡周圍,嚴陣以待地掃視著靠近的人群。
康德是昨天凌晨兩點的時候被打死的。
至于是誰開的槍已經(jīng)無從知曉,總之當他被從廣播站里拖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一具尸體,和街上的其他尸體堆在了一起。
然而遺憾的是,與駐軍百人隊交火的那個覺醒者沒有抓到。
有三個人接應(yīng)了他,在被打死一個之后,那家伙趁著混亂逃進了黑水巷。
根據(jù)衛(wèi)戍隊提供的情報,那家伙名字叫塔蘭,疑似是聯(lián)盟的間諜。
值得一提的是,衛(wèi)戍隊通過胡蜂計劃洗脫了塔蘭的嫌疑之后,根據(jù)軍方的需要,又將他重新定性為間諜了。
其實,衛(wèi)戍隊也許猜對了也說不定,畢竟那家伙的身手確實了得。
不過這其實已經(jīng)不重要了。
現(xiàn)在永夜港當局和南方軍團正面臨著更大的麻煩。
躺在街上的尸體遠比他們在廣播中宣稱的誤傷二十個要多得多。
就算他們已經(jīng)緊急切斷了永夜港和外界交流的渠道,也很難完全將這件事情壓下去。
目前,整個西北部城區(qū)已經(jīng)被臨時管控,靠近廣播站的兩條街道更是被徹底封鎖。
所有出入城區(qū)的人都必須出示住址和工作地點的證明。
除了必要的登記之外,出入者還需簽署一份不得進入封鎖區(qū)域的承諾書,并通過一道安檢程序,上交武器以及攝像機等一切可用于記錄真相的東西。
與此同時,第40機步萬人隊出動了后勤車輛,用于轉(zhuǎn)移封鎖區(qū)內(nèi)的居民以及搬運街上散落的尸體。
負責執(zhí)行第12號街區(qū)封鎖命令的是第60裝甲萬人隊的第607千人隊。
看著同胞們不滿乃至于仇恨的眼神,抱著步槍的卡弗感覺背后一陣燥熱,恨不得拉高衣領(lǐng)將自己的臉遮起。
在通過安檢口的時候,一名老頭填完了表格,忽然抬頭看下了他。
“你為什么要對他們開火?他們明明是在為你們說話。還是說你覺得你自己能打一輩子,沒有老了退休了的那一天?”
對上那仇恨的眼神,卡弗的呼吸一瞬間就像凍住了似的。
那凝固的空氣仿佛堵在了他的喉嚨里,讓他說不出話。
“我,不是我……開的槍!
他試著牽強的解釋,雖然那天晚上他確實沒有把槍口對準任何人,而是在港口區(qū)喝的爛醉,直到后半夜才被隊友叫醒跑去干活兒。
那老頭并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只是死死盯著他的眼睛,還有他高挺的鼻梁。
“我也曾經(jīng)是士兵,在第37萬人隊服役,為元帥鎮(zhèn)守他的邊疆……沒想到我竟然保護了這么一群蟲豸,我真為你感到羞恥!
老人的話沒有說完,便被一旁吊著煙頭的士兵給拉開了。
“好了,你這老家伙少說兩句吧,填完了表就進去,有什么問題找第40萬人隊的伙計抱怨去,別逼著老子拘你。”
“你以為我怕嗎?我連變種人都不怕,會怕你們這種對平民出手的慫包?一百個人連一座廣播站都打不下來,對簿公堂又不敢!
被強硬的拽到了一邊,那老頭聞言卻是呵呵一笑,伸手撩起了褲腿,露出了小腿上缺了一塊的疤,“看見了嗎?菜鳥。它們把我這塊肉割了下來,當著我的面烤了,我眉頭都沒皺一下!
那士兵的眉頭和胃袋一起抽動了下,但并沒有和這老家伙一般見識,只是趁著其他人還沒注意到這塊的騷動,將他粗魯?shù)剞Z出了哨卡。
這里的人太多了。
有住在西北城區(qū)需要到主城區(qū)工作的,也有上完了夜班從港口區(qū)回家的。
不算駐扎在當?shù)氐牟筷牐酪垢垡灿袀幾十萬人了。
無論在南方軍團還是在廢土上,這人口都不是個小數(shù)目了。
那個叼著煙頭的士兵是卡弗的車長,不過他們的載具并沒有開進聚居地里。
看著自己的長官,卡弗忍不住問道。
“……永夜港不是有自己的駐軍嗎,為什么要我們這些作戰(zhàn)部隊來執(zhí)行這破任務(wù)。”
他是為了給南方軍團開疆拓土才入的伍,不是為了成為他同胞的敵人。
“你連這都想不明白嗎?”
看著卡弗那“癡呆”的眼神,他那叼著煙頭的車長咧嘴笑了笑說道。
“因為你馬上就要去前線了,我要是長官,也會把這臟活兒丟給你做的。一來你不會亂說話,二來你很快就會在前線殺紅了眼。到時候就算能活著回來,也不會覺得那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兒,只是一群老兵和小市民的矯情。說不定你會愛上沙侖,愛上蛇油……換個角度想,那確實是能夠讓你擺脫現(xiàn)實煩惱的安慰劑!
一直沒說話的炮手低聲道。
“……你覺得康德做的對嗎?”
“當然不對,太偏激了,”車長搖了搖頭,咧了下嘴角,“但說實話,碰上他那樣的情況,我想不出還有什么更溫和的手段。”
那炮手反駁道。
“怎么會沒有?等混到了萬夫長——”
車長隨口道。
“然后變成威洛比那個混球?qū)?就是廣播里那個睜著眼睛說瞎話的家伙。我敢打賭,那家伙以前還是個十夫長的時候,想法未必就和你不一樣,先同流合污,在出淤泥而不染……用你的腦袋想想,那種事情怎么可能!
那炮手陷入了沉默,雖然并不認同,卻也想不出來反駁的話。
卡弗也是一樣,深吸了一口氣,將衣領(lǐng)向上拉了拉。
這清晨過得太漫長了。
他在這里站了好久好久,那太陽卻只向上升起了一點兒。
雖然從以前他便覺得,待在后方的日子是如此難熬,但他心中的煎熬卻從未像此刻一般強烈且痛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