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金獅子輕輕放在了桌上,他看向了眼前站在帳門口的兩人。
其中一人是他的心腹安沃,另一個披著斗篷的人想來就是軍團的使者了。
看著自己的心腹,阿布賽克將軍語氣溫和的說道。
“你去外面幫我看著!
“是!
安沃行了個軍禮,轉(zhuǎn)身走去了帳篷外面,替兩人拉下了帳簾。
“先生隨意坐吧!
聽到阿布賽克的聲音,戰(zhàn)地佬褪下了斗篷的兜帽,徑直走到了他的面前坐下。
“這兒也就這一張椅子!
聽到這有趣的回答,阿布賽克哈哈笑了笑,用打趣的口吻說道。
“這里是放雜物的地方,有桌子椅子還有茶壺,已經(jīng)不錯了,您總不至于指望我把您請到軍帳中,邀著眾將士們一起促膝長談吧!
琢磨著這句令人玩味的話,戰(zhàn)地佬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你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解釋什么!
“三千條人命,”戰(zhàn)地佬盯著他的眼睛,“這和說好的不一樣。”
“呵呵……那奧里薩,還有千千萬萬個奧里薩們又怎么算呢?我姑且不說那些被哄去送死的狼族人炮灰,難道身為外族人的您也覺得,我們生來就只配做奴隸么!
阿布賽克拎起了燒沸的茶壺,淡定地給自己和坐在對面的穿山甲分別倒上了一壺當?shù)靥禺a(chǎn)的馬蘇茶。
這種茶帶著一股甘草香味兒,聞起來微苦,喝起來清甜,在當?shù)厮闶且环N廉價的嗜好品,無論在貴族中平民中都很受歡迎,只是喝法和香料的用量有所差異。
戰(zhàn)地佬曾經(jīng)試過一次,但怎么都接受不了那股止咳糖漿兌生姜水的怪味兒。
當著穿山甲的面,阿布賽克先喝了一口,隨后看著沉默不語的他繼續(xù)說道。
“穿山甲先生,我們和您這樣的廢土客不同,我們的根在這里,我們無比熱愛這片土地,在你們眼里那一千根柱子插在我們的背上,而我們比你們更清楚,那一千根柱子就是我們……你能理解嗎?”
“我不理解,也不感興趣,”看了一眼桌上那杯散發(fā)著草藥味的茶水,戰(zhàn)地佬俯身微微向前湊近了幾寸,直勾勾盯著阿布賽克的雙眼,“我想知道你怎么想的,為什么要背叛班洛特大人!
“背叛?”阿布賽克嗤笑了一聲,“我又不是他的手下,你怎么能說我背叛?”
頓了頓他又說道。
“而且不是我說,文官集團在軍團是什么情況你也不是不清楚,你們甚至連個直屬部隊都沒有,用的也都是四大軍團淘汰的破爛,和你們合作能有什么前途?”
雖然并不想為軍團說話,但戰(zhàn)地佬還是忠實的履行了自己的職責,沉聲道。
“至少我們不要你們的土地。”
“哈哈,這話你們自己信嗎?”
阿布賽克大笑了一聲,接著說道。
“而且你們不要,不代表別人不要。此前帝國還未亡的時候,十三個州就被巫駝和你們送出去了三個,還有虎州豹州這兩個不聽使喚的。婆羅行省還要建幾個國?十三個嗎?這就是跟著你們文官混的下場!你們嘴上說不要土地,要的比任何人都多!”
戰(zhàn)地佬耐心道。
“你不能把巫駝的問題全都算在我們的頭上,而且班諾特大人之所以選擇了你們,就是希望你們能改變帝國——”
“得了吧,你們要的是一條被閹割的狗,我還不懂你們吧!
阿布賽克撇了撇嘴,繼續(xù)說道。
“南方軍團不是什么好東西,他們是最兇惡的狼,但我并不認為跟在他們身后是什么壞事。跟在他們后面好歹有肉吃,跟在你們屁股后面只能吃屎。”
戰(zhàn)地佬沉聲道。
“除了推翻帝國之外,他還許給了你什么好處!
阿布賽克毫不猶豫道。
“槍!炮!還有彈藥!以及生產(chǎn)這些東西的工廠!只有有了這些東西,我們才能站著和你們談判。”
戰(zhàn)地佬問道。
“那代價呢?既然是買來的,那價格不便宜吧。”
阿布賽克繼續(xù)道。
“不過獅州而已,反正就算我們不給也沒什么區(qū)別,那地方一直都在你們手上。”
戰(zhàn)地佬倒吸了一口涼氣,忍不住說道。
“你這是割肉喂狼!”
阿布賽克呵呵笑了笑,無動于衷道爾。
“錯!以一州之地換十二州之安寧,這是曲線救亡!”
好一個曲線救亡……這屁話只怕某個姓汪的聽了都得說內(nèi)行。
戰(zhàn)地佬搖了搖頭。
他不想批判這家伙的天真,畢竟身為軍團使者的他沒有這么做的立場。
而身為一名局外人,他講任何大道理都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更沒有絲毫的說服力。
人餓到了極致是連土都會吃的,病入膏肓的人更不會忌諱嘴里嚼著的是仙丹還是砒霜。
他只能從事實出發(fā),耐心地說道。
“……你把南方軍團想的太好了,那些人和我們不同,他們的野心絕不會只滿足于一個州。他們會先拿下獅州,等你們和帝國打的焦頭爛額,再一步一步地逼近,向你們索要牛州、蛇州、狗州、狼州、蛇州……”
阿布塞克呵的冷笑了一聲,并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
這種情況他不是沒有考慮過,但卻不是現(xiàn)在要考慮的事情。
他們要做的是變強!
而且是不惜一切代價的變強!
畢竟如果帝國繼續(xù)積弱下去,這幾個州被陸續(xù)拿走也只是時間問題,就算他們不想給也無濟于事,沒有人會在乎他們的聲音。
只有帝國真正強大了起來,他們才能獲得和廢土上各個勢力博弈的資本!
威蘭特人并非是不可戰(zhàn)勝的,這個世界上從來就不存在無法戰(zhàn)勝的東西。
戰(zhàn)地佬知道和他解釋再多也是空談,于是從懷中取出了一疊照片,輕輕放在了桌子上。
“我知道口說無憑……那你看看這些罷。”
阿布賽克瞟了一眼照片,看到那一門門火炮以及重型裝備,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這是什么?”
戰(zhàn)地佬繼續(xù)說道。
“這是軍團部署在西帆港的裝備,我在路過那的時候順手拍的!
“除此之外,三個團……我的意思是千人隊的兵力已經(jīng)抵達港口。另外,還有一艘飛艇以及一支萬人隊正在路上!
“顯然他們已經(jīng)做好了徹底接手獅州的準備。不過,接管獅州顯然用不了這么多裝備,你猜這些裝備是用來對付誰的。”
阿布賽克臉上的表情略微有些僵硬,雖然那掛在眉宇間的逞強依舊寫著“事不關(guān)己”。
“……天王軍唄,但無所謂,我們之后會換一面旗幟和亞努什劃清界限——”
戰(zhàn)地佬搖了搖頭。
“太天真了,你們再怎么劃清界限,承不承認也就是他們一句話的事情。等到你們自相殘殺的差不多了,就是他們開始提更多要求的時候了。”
頓了頓,他又說道。
“不過你以為這些裝備是用來對付你的,那也想的太多。對付你們連這三分之一的量都用不上,我敢說剩下的有九成,都是用來對付聯(lián)盟以及企業(yè)的……或者說,用于威懾他們的。”
“至于你們,只是他們放的一把火,等這片土地上的雜草燒完了,捏死你們只是分分鐘的事情。”
說到這兒的時候,戰(zhàn)地佬忽然惡趣味的笑了笑。
“你大概不知道吧……其實我們和火炬是合作過的。只不過后來火炬玩脫了,讓我們感到了威脅,我們就動了動手指,又把他們的小火苗給滅了!
那聲音如同重錘一樣,敲在了阿布塞克的心上,令他的眼神一瞬間恍惚了起來。
不過,改變一個人的認知是很困難的,甚至于是不可能的。
他就像電詐的受害者一樣,仍然在逞強著,不愿相信那擺在面前的事實。
“……這只是你的推測!
戰(zhàn)地佬微微晗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那你就祈禱一群比你們更像狼的惡狼,能夠在最后的最后信守承諾好了。”
“這場博弈是我們輸了,我們不該將籌碼交給一群投機者。不過雖然我們輸了,但這場賭局還沒結(jié)束,如果最終是威蘭特人贏了……這樣的結(jié)局對于文官集團而言也不是不能接受!
說完他轉(zhuǎn)身走向了營帳門口,而只有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阿布賽克忽然叫住了他。
“請,請等一下!”
戰(zhàn)地佬停下腳步轉(zhuǎn)過了身,只見那將軍起身立著,額前掛滿豆大的汗珠,臉上寫滿了掙扎。
“……我該怎么做?”
他終于害怕了。
或者說他終于意識到,他們的野心點燃的那場大火,正在將他們自己乃至整個帝國全都拖進一個看不見底的深淵。
“火已經(jīng)點燃了,光靠我們的力量已經(jīng)無法將火澆滅——”
阿布賽克惱羞成怒地吼道。
“那到底該怎么辦!難道班諾特派你來這兒僅僅是為了嘲笑我嗎?!”
看著大吼大叫的阿布賽克,戰(zhàn)地佬抬起雙手示意他冷靜,等到他的呼吸平復(fù)下來之后,才耐心地繼續(xù)說道。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光靠我們文官集團的力量當然不夠,東方軍團又距離這兒太遠。不過再加上聯(lián)盟應(yīng)該就夠了。”
阿布塞克的腦子嗡了一聲,整個人都懵了。
“……聯(lián)盟?”
他艱難地從嘴里擠出了這個詞,主要是沒想到說出這番話的居然是來自軍團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