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地走過長長的走廊,十五歲的林洛黛結(jié)束了一月一次的回家探視時間,又將回到本市重點高中參加學(xué)習(xí)。她因為學(xué)習(xí)努力,連連跳級,所以,今年已經(jīng)是高三。
為了最后的沖刺,她連走路都在看書。
看你這個孩子,上進成這個樣子,也不怕把眼睛看壞了。張家從后面追過來,笑著道,眼里全是對她的喜愛。
林洛黛的頭從書里短暫地抬了一下頭,叫了一聲:張媽。
張媽滿心歡喜地應(yīng)著,道:司機已經(jīng)來了,等下就送你過去。林洛黛無心地應(yīng)一聲,張媽又將她拉住,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盒子,從里面拿出一樣?xùn)|西夾在林洛黛的頭上,道:前兩天是你生日,我買了個夾子送給你。
謝謝張媽。林洛黛只是往頭上摸了一下,頭又埋進了書中。張媽嘴角掛著笑退了回去開始打掃衛(wèi)生。
林洛黛一路走過去,滿腦子想的是如何解題。
不過,當(dāng)她走過父母的臥房時,卻停下了腳步,將頭從書里伸了出來。里面,此時正傳出一聲聲暴吼:老白,你這是怎么回事!我這個招商引資局的局長剛上任,你就忙著要把資金外移,把公司遷走,你眼里到底還有沒有兄弟情份!
逼不得已?我不管你得已還是不得已,總之,現(xiàn)在你不能搬走!你們公司可是市里的重點培養(yǎng)企業(yè),這些年,政府為了你們公司花了多少心血,你不知道嗎?還有我,這些年,為了你的公司上上下下跑了多少腿,你忘了嗎?當(dāng)年你怎么說的?'今天你這么幫我,明天,我就算是甘腦涂地,也要幫你';,好哇,現(xiàn)在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肝腦涂地地幫我的!
說了不準走就不準走!
什么,你們已經(jīng)趕往機場了?老白!你休想離開!
中年的林施堂雖然嚴肅,卻從來沒有如此暴怒過,林洛黛透過半開的房門看著自己的父親,心底涌出一股懼意。房間里,間或傳出洛清媛低低的言語,但全然被林施堂的吼聲淹沒。
我告訴你,就算死,也要死在我珠深市!林施堂最后吼完這一句,叭地丟掉了電話。林洛黛看著他在房間里走了幾圈,又拾起電話,連外套都顧不得拿就沖了出來。
看到門口的林洛黛,他腳步未停,直接越過她,朝樓下沖。林洛黛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父親,腳步不受控制地隨著他,也跑下了樓。
門口,父親講話的聲音一時壓低,對著那頭道:既然他無情,就別怪我無義,馬上去堵住他們。今天,他們休想走出珠深市!
說完,他大步走向自己的車,那臺原本要送她去學(xué)校的車在父親的指揮下消失在眼前。年僅十五的她還無法完整地將事情分析清楚,她只覺得有大事要發(fā)生,本能地追出去,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父親的車已經(jīng)無影無蹤,當(dāng)出租車司機問她要去哪里時,她遲疑了一下,說出機場。
早上六點鐘的機場大道,車子少之又少,出租車司機為了趕時間,駛得飛快。林洛黛在大道最偏僻的一個拐彎處,看到一片撞倒的鐵欄桿,而攔下,一輛車早已變形,如同廢鐵。
她想到了父親的話,只覺得腦中一陣血液亂滾,根本不顧司機還在開車,伸手抓住了他的方向盤,嘴里大喊:快救人!
跳下欄桿,她根本不顧那里荊棘叢生,也不顧山坡陡峭,直接奔向車子。車子碎成融鐵,里面有一個人已身首異處,另一個完全開膛破肚。她看著這樣的情景,又怕又驚,忍不住哇哇狂吐。
那里還有一個!司機搖頭嘆息之余,看到了不遠處的樹上掛著一個人。林洛黛迅速跑過去,和司機一起把人抬了下來,那人滿臉是血,早已無從辨別,只是從身形可辨認,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生。
怕是也活不成了。司機感嘆。林洛黛滿面是淚,對著司機吼了起來:不能讓他死,不能讓他死!
她瘋了般去扶那個男孩,自己無數(shù)次跌倒,身體被石頭荊棘刮破,卻毫無感覺。這是她第一次面對死亡,而且還是跟自己父親有關(guān),年少的她除了拼命想將男孩救活外根本沒有別的想法。
在司機的幫助下,她把男孩送到了醫(yī)院,不久之后,來了大批的記者,還有一群行色匆匆滿臉肅穆的人,她被這些人擠了出來。感覺到頭頂生生地疼痛,她只摸了一下,便如失魂般坐在醫(yī)院的椅子上。
有醫(yī)生在叫喊親屬的名字,那里亂成了一團,她的心,更是一團亂糟。不久,母親洛清媛到來,將她接走,而父親,早已不知去向。
她一直認識白暮云的父親白孝存,他和父親的關(guān)系非常好,有空的時候,總能見他們在一起喝茶聊天。林洛黛不太敢相信父親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在她的印象中,父親總是嚴肅而又正義的。
那次,她大病了一場,而父親一次都沒有來看過,據(jù)母親講,他因為工作上的事四處奔忙,幾乎腳不沾地。
那場事故最后定性為意外,十五歲的林洛黛沒辦法說出真相,只能將這些埋入心底。至于,男孩活了沒有,去了何方,她連打聽都不敢。
她一直想親口問一下父親,為什么要這樣做,但十年來,每每張口,她又咽了下去。她總有些不愿意承認,自己嚴肅又正義的父親,會做那樣的事!
世事,總能發(fā)生戲劇性的變化,她沒想到這種電視里才會有的劇情,竟然真真實實地出現(xiàn)在了她的身上。她所愛的人...和自己的父親之間,有著如此深的仇怨。她不敢想象,如果白暮云知道這件事,將會如何對待!她們美滿的婚姻,又將走向何處!
失魂落迫地度過一天,林洛黛完全無法沉心工作,索性將所有工作都交給了幾個手下。
老大,電話。小喬奇怪地看著呆呆愣愣的林洛黛,指了指她桌上的座機。林洛黛虛弱地提起,那頭傳來了白暮云一慣溫和的聲音:今天工作順心嗎?
哦,好。她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虛弱地應(yīng)道。那頭,已經(jīng)感知到了她的不對勁,問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沒有!滿腦子想著當(dāng)年的事,想著白暮云的家變,想著父親曾經(jīng)說過的話,林洛黛幾乎要失去說話的能力。她突然害怕面對白暮云,更害怕他知道當(dāng)年的事情。
白暮云后來說了些什么,她一個字也沒有聽到,只是虛弱地應(yīng)著嗯。中午時分,大家都已經(jīng)去吃中飯,林洛黛卻像失了魂般,仍然坐在位置上,兩眼發(fā)直,盯著電腦屏幕,卻什么事也沒有做。
有人從門外走來,輕輕地推開了辦公室的門。林洛黛這才抬頭,在看到白暮云時嚇了一跳。
你...怎么來了。她慌忙站起,臉色蒼白。白暮云皺了皺眉頭,幾步走過來,將手置于她的額頭:你是不是生病了,臉色這么難看。林洛黛微微偏頭,避開了他的掌,他掌心的溫度還留在她的額頭,她心虛地扭轉(zhuǎn)目光,不敢看他,輕聲道:我沒事。
白暮云習(xí)慣性蹙緊了眉頭,并沒有就此放心。林洛黛被他盯著,越發(fā)覺得周身不舒服,不得不抬頭虛弱地面對他:不是說了我晚上去你公司等你的嗎?
你忘了?白暮云的眉頭壓得更緊,眼底閃出疑惑,早上的時候,我說過要來接你吃中飯的。
哦。她借著整發(fā),將臉上的不安隱去,低聲道,我...忘了。其實,她根本沒有聽到白暮云說這話。
她拾起外套,快步跨出去,好似后面有人追著般。白暮云凝視半天她的背影,默不作聲地跟了出去。
午餐定在他們常吃的一家中餐廳,從始到終,林洛黛都沒有說話,任由白暮云點餐,不管他向她征求什么意見,她都只點頭。白暮云終于放下了手中的菜單,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指尖冰涼,她的心更因為這一握而顫抖,她急促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白暮云沒有給她機會,反而將另一只手也覆了上來。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他的語氣肯定,直接看透了她的心。他的目光炯炯,不復(fù)平常的淡然,如畫的兩道眉打成了幾個結(jié)。
林洛黛的心還是一片混亂,她根本不知道如何應(yīng)對他,只能依然胡亂地搖頭道:真的...沒事...
洛黛,到底是什么事,讓你這么難以啟齒。白暮云的面色變得嚴肅,嘴角繃直,帶著一定要得到答案的堅持。
他扳正了她的雙肩,逼著她與自己對視。此刻,她再也逃不過。林洛黛咬了許久的唇,低著嗓音輕聲道:你...就是十年前...我救的那個人?
你...知道了?白暮云的眉宇抬高,卻馬上擰得更緊,剛剛炯炯的目光里一時透出歉意,對不起,我一直想告訴你的,但...我不希望你覺得我是因為這層關(guān)系才和你在一起的。
所以,戴絲并沒有騙她,他真的是白孝存的兒子。
白暮云慢慢解開自己的襯衫,露出金鏈條下的那個普通的墜子:其實,一開始我就向你暗示過,我問過你,認不認識這個...這個是當(dāng)年,我從那女孩子頭上扯下來的。(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