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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小說 > 都市言情 > 升遷之道 > 第四七六章——同門(下)
  第四七六章——同門(下)

  阿三真的沒想過嗎?

  楊露摔上門,進了屋去。

  許久后,屋內(nèi)逐漸沒了響動,只有楊露均勻的呼吸聲傳來。走廊重歸寂靜,阿三緩緩睜開眼。

  欄桿邊的行燈還泛著柔和的光亮,阿三目光落在上面,瞳孔中倒映著悅動的火苗,他一時竟有些出神,思緒不知道飄到了哪里去。

  ……

  桌上擺著油燈,燈里油已經(jīng)不多,不時從燈芯處爆出一簇火花,火苗還在掙扎般躍動著。

  火苗倒映在阿三瞳孔中,他眼中透著五分低落,而剩下五分卻是自責(zé)。

  師傅躺在床上,師妹睡在里屋,阿三跪在床前。

  這里是中原偏北的一個小山村,冷蔽月帶著兩位愛徒,已經(jīng)在此隱居三年,鬼見愁從未放棄過尋找他們,再加上還有朝廷錦衣衛(wèi)相助,他們總是每隔幾年就要遷移。

  冷蔽月的臉色有著病態(tài)的蒼白,雖然人至中年,但從她臉色仍然能看出些年輕時的風(fēng)韻,她對阿三說道,聲音很輕:“鬼見愁旗下黃字號探子無數(shù),時隔這么久,能被他們找到也在情理之中,你毋需自責(zé)!

  阿三低著頭,聲音悶悶的:“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失手放走了那個活口……”

  冷蔽月淡淡一笑:“說了毋需自責(zé),他們既然能找到這里,就說明我們已經(jīng)暴露,那探子放不放走都是一樣的!

  阿三的頭更低了,半晌后站起身來說道:“……我這就去收拾行李!

  冷蔽月伸手拽住阿三的手腕,阿三回頭,不解地看著冷蔽月:“師傅……還有什么事吩咐?”

  冷蔽月笑著搖了搖頭:“不用了……不用收拾了,我們不走了!

  阿三嘴唇微張:“什,什么意思?”

  冷蔽月看了眼里屋,然后轉(zhuǎn)回頭來,對阿三微笑道:“師傅走不動了,卻也不想你們師兄妹二人余生也像師傅一般東躲西藏……”

  阿三噗通一聲跪倒在床前,眼眶頓時紅了,他咬著牙道:“師傅放心,既然師傅不想走,那我們就不走了——那鬼見愁來多少人,徒兒就殺上多少,直到他不敢再來為止!”

  “說什么傻話。”冷蔽月替阿三理了理額上劉海,笑道,“鬼見愁高手眾多,哪里是你一個人殺得完的!

  阿三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多年漂泊躲藏的苦楚一并翻涌上來,眼淚順著臉頰就淌了下來,他想嘶聲哭出聲來,卻又怕吵到里屋睡得正沉的師妹,只能啞著嗓子哭喊:“那,那徒兒就背著師傅逃命去,徒兒輕功好,他們定追不上——”

  “然后呢?像師傅一樣躲躲藏藏一輩子嗎?”冷蔽月輕輕撫去阿三臉上淚痕,她臉上掛著淡淡笑意,“為師的身體為師自己知道,已是病入膏肓藥石無醫(yī),時日已然無多,但能茍活到今日就已經(jīng)是福分。想我當年鬼見愁威震江湖,卻被朝廷算計,從殿主到執(zhí)案,死的死,囚的囚,如我這般能逃得性命的寥寥無幾,只可憐你大師兄二師兄,隨我遭罪,還未長大成人就丟了性命,所幸我還教出了你與你師妹繼承衣缽,也當?shù)闷鹨宦曀蓝鵁o憾了。若說還有什么掛念,我只擔心死后你師兄妹二人也要躲躲藏藏,所以這些天我躺在床上,心里已經(jīng)有些計較,你附耳過來,我說與你聽……”

  阿三抹了把眼淚,靠了上去。

  隨著冷蔽月的耳語,阿三的眼神先是驚異,然后又轉(zhuǎn)為不可置信,不久又變成了悲痛,最后……變得堅決起來。

  第二天一早,楊露起來后就沒見到阿三了,問師傅,冷蔽月答道:“你三師兄離開了!

  三師兄丟下師傅師妹獨自逃命去了?才十七歲的少女有些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再見到三師兄就是一個月后了——那天下著暴雨,和他一起來的還有鬼見愁眾多高手,以及包圍了整個村子的錦衣衛(wèi)。

  阿三領(lǐng)著人一路來到門外,數(shù)不清的錦衣衛(wèi)則忙著抓捕四散奔逃的村民,理由是——窩藏逃犯。

  楊露透過門縫,看到阿三在院子外停住了腳步,目光看向這邊,他似乎是知道楊露就躲在門后,眼神直勾勾地朝這邊看著。

  緊接著楊露就被冷蔽月一把從門后扯了過去,推攘著把她拽到了里屋。然后冷蔽月掀開船,三兩下把堆積的茅草撥開,露出了一個隱蔽的地窖。她吃力地推開地窖門,把楊露推了進去,冷蔽月額頭見汗,臉色愈發(fā)蒼白,緊喘了幾口氣后,她對楊露說道:“別出來……”

  “咚!”地窖的封蓋被合上了,頭頂傳來簌簌撥動茅草聲,然后就是床被挪動的聲音。

  這一切都發(fā)生得太快,以至于楊露還沒有回過神來。

  一縷光線從地窖封蓋的縫隙中照射進來,楊露聽見了門被砸開的聲音,然后便是喝罵叫喊聲。她鼓起勇氣,用發(fā)抖的雙手把封蓋推開了一條縫,從床下望去,只看得到無數(shù)雙腳在屋內(nèi)推擠走動,而那雙穿著樸素布鞋的就是她師傅。

  楊露看到人群涌上來,冷蔽月被抓住拖到了院子里,一把扔在地上。

  大門敞開,冷蔽月倒在地上,楊露終于可以看到她的臉了。她的臉上沾了灰塵,頭發(fā)也凌亂了,楊露心中既焦急又恐懼,然后就看到冷蔽月嘴唇微張,似乎是說了句什么。

  楊露最清楚,冷蔽月說的是:別出來。

  一個聲音傳來。

  “這就是你的投名狀,還等什么?”

  冷蔽月被拖起來跪在地上。

  有個人抽出長刀,遞給了阿三。

  楊露看到阿三毫不猶豫接過了刀,走向了冷蔽月。

  楊露渾身發(fā)抖,幾乎要以為這是一個噩夢。

  阿三接過刀,每邁出一步腳下都似乎灌鉛。

  來到冷蔽月身前,阿三持刀的手在微微發(fā)抖。

  冷蔽月抬起頭看向阿三,凌亂的頭發(fā)沾在唇邊,然后她笑了。

  笑容一如既往,淡淡的。

  阿三顫抖的手終于停了下來,他聽見冷蔽月輕聲說道:“你是我教過最好的徒弟!

  “唰——”

  人頭沖天而起,跌落在泥濘雨水中。

  楊露的瞳仁猛縮,她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叫出聲來。

  雨水洗涮著長刀,鮮血就順著流了下來。阿三站在原地,手松開,長刀也跌落了。

  先前那個聲音說道:“這才像話……不過我聽說你還有個師妹?給我搜——”

  腳步再次雜亂起來,楊露忙縮回身子,躲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

  阿三的聲音響起來:“不用找了,冷蔽月是暗疾在身逃不了,但我那師妹機靈,前些日子就知道你們要來,肯定早早逃命去了!

  “哦?”那人將信將疑,嘲諷般的語氣問道,“那這里怎么處理?”

  阿三頓了頓,說道:“……一把火燒了吧!

  火勢燒了一天一夜,整個村落化為灰燼,楊露躲在地窖的水缸中才得以保全性命。當她出來后,寧靜的小村只剩下一片廢墟,院子里只剩下一具燒焦的無頭尸體。

  “噗……”眼前光亮消失,原來是欄桿旁行燈的燈油耗盡,終于熄滅了。

  阿三從失神中驚醒,轉(zhuǎn)頭看了看身側(cè)緊閉的房門,然后換了個姿勢,繼續(xù)閉目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