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五章——大荒風(fēng)沙疾
大荒戈壁。
漫天風(fēng)沙中,隱約可見兩個身影頂著風(fēng)沙前行。
“啐——”風(fēng)沙稍歇時,戚宗弼揭開遮面的圍布,吐出一口混了沙子的口水,“冬天的大荒真不是人走的!
阿三身上也裹著嚴(yán)實的衣服,用布遮住口鼻,聲音傳出來悶聲悶氣的:“怎么?大荒夏天和冬天還不一樣?”
戚宗弼望著遠(yuǎn)方一眼望不到頭的荒涼,回答道:“自然是不一樣的。不然你以為為什么大閏和北羌不在冬季開戰(zhàn)?大荒夏日炎熱灼人,但備好干糧飲水還是能走出的,但冬季就不一樣了,冬天風(fēng)沙大不說,白日里溫度也是極低,夜晚就更不用說,那風(fēng)吹到身上仿佛是刀子,恨不得刮下肉來,這大荒的土地下,也不知埋了多少被凍死的過客。所以一到夜晚,就連野獸也不愿意出來覓食,都挖個洞藏好了!
阿三好奇道:“你以前走過大荒?這些你是怎么知道?”
戚宗弼笑道:“當(dāng)然沒有,不過書上有說,自然就知道了!
阿三張了張嘴沒說話,他頂多算得上識字,論讀書肯定是沒有戚宗弼多的。
“像你說得這么嚇人,我倒是沒問題,可是你呢?”阿三瞥了一眼戚宗弼,戚宗弼的身子在寒風(fēng)中微微發(fā)抖。
戚宗弼聞言下意識吸了吸鼻子,說道:“無妨,還好衣服穿得厚,應(yīng)該沒問題,再往深處走些應(yīng)該能遇到沙匪寨子,可以找他們買來長毛駱駝,也只有這種畜生敢在冬天的大荒行走!
“沙匪?”阿三嗤笑一聲,“堂堂宰相居然和沙匪做交易?再說了,他們肯跟你做交易嗎?”
戚宗弼微微一笑:“這不是還有你嗎?我可是親眼看到過,你在算天祠與劍氣近打得不分伯仲,小小沙匪,難道還能入驪歌一疊的法眼?你也得對得起這四字詞牌才是。”
阿三冷哼一聲,沒有接話。
二人繼續(xù)前行,站在大荒里,不管往哪個方向望去都仿佛沒有盡頭,唯一能辨認(rèn)方向的東西就是一條由無數(shù)商隊走出來的一條小路。估摸著到了晌午,二人吃過干糧后繼續(xù)趕路,似乎每個在大荒行走的人都是這樣,永遠(yuǎn)不知道走了多遠(yuǎn),又還剩多遠(yuǎn),唯一能做的就是隨著道路前行。
“如果商隊永遠(yuǎn)只走這條路!卑⑷蝗婚_口說道,“與其說是方便了過客,我反倒覺得應(yīng)該是方便了沙匪!
“哦?”戚宗弼咧嘴一笑,“我還以為你意識不到這點,看來你也有些機(jī)敏的。沒錯,這條路不僅是商隊的‘謀生之路’,亦是沙匪的‘謀生之路’。商隊離了這條路會迷失方向,而沙匪正是利用這點,只需要守好這條路,便總能逮到送上門來的商隊!
“那怎么還有源源不絕的商隊?難道他們不知道會被劫嗎?”阿三疑惑問道。
“哈哈,這你就不懂了。”戚宗弼笑得捉狹,“商人這種人,精明得很,只要有暴利,就連命都可以不要的。”
“這得是多少的利潤,連命都不要了?”阿三驚道。
“且不說私販鐵器那些要掉腦袋的商人,就算是大閏隨處可見的瓷器綢緞,運到北羌也能番上好幾番。”戚宗弼娓娓道來,“而且沙匪里也不盡是蠢人,他們也知道,若是做得狠了,商隊錢賺不到不說,還得丟了性命,那商隊肯定更情愿再走出條路來,所以大多數(shù)沙匪都不害人性命,就連錢財也不會全部搶完。長此以往,這條道上也就形成了一條潛規(guī)則,商隊會早早備上一份財物,若遇上沙匪,就主動奉上,沙匪若是滿意,自會放行!
“細(xì)水長流?”阿三冷笑道。
“哈哈——”戚宗弼大笑,“差不多是這個意思,也可以說這些沙匪懂得不竭澤而漁!
“那……”阿三耳朵微微一動,突然問道,“冬天也會有商隊嗎?”
戚宗弼一愣:“冬天確實也有,不過極少就是了,在冬季,若是能把貨物賣去北羌,那價格要更貴上許多,也代表著賺得更多!
“也就是說……沙匪在冬天也會出來打秋風(fēng)?”阿三問道。
“嗯……按理說是的,不然沙匪冬天靠什么過活?”戚宗弼微微皺眉,看著阿三,“怎么突然問這個?”
阿三拽下遮面的圍脖,抬頭望向北邊,嘴角緩緩勾起了一條弧線:“……送駱駝的來了。”
戚宗弼一愣,順著阿三的目光看去,二人就這樣停在了原地。
過了好一會,視野盡頭終于看到了煙塵,一隊沙匪騎著駱駝飛奔而來,不多時就來到了二人面前,駱駝邁著蹄子圍成一圈,把阿三和戚宗弼圍在了中間。
為首那人蒙著面巾,瞎了只眼,剩下那只眼睛在阿三和戚宗弼身上游走,似乎是在思考誰才是話事人。
戚宗弼往阿三身邊靠了靠,小聲提醒道:“出手注意些,別驚跑了駱駝!
阿三還未答話,就有一名沙匪喝道:“嘿!那老頭!嘀嘀咕咕說些什么?大聲些讓我們也聽聽!”
為首那沙匪瞪了一眼說話那人,那人立馬閉嘴了,為首沙匪看了阿三一眼,又把目光落到了戚宗弼身上,問道:“就兩個人?你們是和商隊走散了?”
戚宗弼想了想,答道:“我們不是商隊,只是路過大荒!
阿三不耐煩道:“何需與他們廢話,幾下打殺掉,搶了駱駝了事!
眾沙匪大怒,紛紛拔出兵器,只需首領(lǐng)一聲令下,便要將眼前二人剁成碎塊。
沙匪首領(lǐng)也面有怒色,卻沒有沖動,壓下心口怒氣,對戚宗弼說道:“不管你們要去哪,要干什么,既然來了大荒就要講規(guī)矩,我這人也講規(guī)矩,只要能拿出錢財,便不傷你二人性命!
阿三已經(jīng)從背后解下的包袱,扯去裹布,露出了黑色大傘。
戚宗弼嘆了口氣:“本來還想問些事情,既然你這么直接,那便等會再問罷!闭f罷,轉(zhuǎn)頭對阿三說道,“這領(lǐng)頭的別殺了,有些事他說不定知道。”
阿三握住傘柄,臉上笑容漸漸變得猙獰,他點了點頭:“只要能說話就行了是么……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