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〇章——宴會尾聲
繡衣街上車水馬龍,繁燈異彩,行人如織。觥籌交錯聲,招攬客人聲,書生吟詩聲,女子嬌笑聲,混作一壇名為浮華奢靡的美酒。
下一刻,災(zāi)難就這樣發(fā)生了。
天崩地裂。
震天的巨響回蕩在應(yīng)天府上空。
裂縫像一條條巨龍在地面瘋狂蔓延。
人群開始奔逃,開始高呼,開始驚恐,開始慘叫。浮華奢靡的景象就像是一個美麗的氣泡……輕輕一戳,就破了。
雕龍畫棟的閣樓開始傾斜,倒塌,地面開始塌陷。
“轟隆隆隆隆隆隆——。。。。。。。。
伴隨著最后一聲巨響,半條繡衣街都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一個一眼望不到頭的天坑。
天坑中煙塵久久彌漫不散,只隱約可見處處殘垣斷壁,斷梁碎瓦橫陳,石土間還能看見鮮血淋漓的尸體,尚有未斷氣的人正發(fā)出陣陣哀嚎慘呼,這還只是面上一層,那石土下還不知掩埋了多少人。
天坑邊緣,有僥幸逃脫者漸漸圍了上來,驚魂未定地朝著坑內(nèi)探頭張望。
“轟!”天坑內(nèi)一塊巨大的石板被猛地掀開了。
雪沏茗一手拎著葫蘆,一手拽著不省人事的分壇主,從廢墟中爬了出來。
鮮血和泥土混在一起,沾得他滿身滿臉,好不狼狽。
“呸——”雪沏茗吐出一口混了鮮血泥土的唾沫,抬頭望天,這才看到頭頂?shù)孛嫔嫌袩o數(shù)人都在望著他。
雪沏茗大笑著揮手:“你們好啊——是我干的!沒錯就是我干的!”
被他看到的人紛紛縮回頭去,不敢再看。
雪沏茗悻悻地抓了抓后腦勺,低頭朝還在昏迷的分壇主看去。
“啪——!”一耳光抽在分壇主臉上。
分壇主一下驚醒,手忙腳亂要爬起來。
雪沏茗不管其他,按住分壇主的腦袋就先來個膝撞。
“砰!”分壇主腦袋不受控制地后仰,劃出長長一道鼻血,門牙也飛了出去。
雪沏茗抓著分壇主衣領(lǐng)把他拎起來,拽到自己面前:“勞煩打聽個事兒,兩年前刺殺藍氏一家的甲字頭單子你肯定有印象吧?是誰發(fā)的單?”
分壇主腦袋耷拉在肩上,聽到雪沏茗問,笑著咧開嘴,露出一嘴的鮮血:“原來……你是為了那件事來的……”
雪沏茗看他這要死不活的樣子生怕他下一刻就要斷氣,揪著他使勁晃了晃:“快說!”
“告訴你倒也沒什么關(guān)系……”分壇主瞇著眼,戲謔地盯著雪沏茗,“只是這里面牽扯太深,就算知道了,對你沒什么好處不說,你也什么都做不了。”
雪沏茗手掌捏住分壇主脖子,像是提只雞一樣提了起來,手上緩緩使力:“……你再不說就沒機會了!
分壇主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當(dāng)歸……他帶著殺心殿的密信,來下的賞單……”
“誰……當(dāng)歸?!”
雪沏茗一下就想起來了,他聽說過這個名字——在五尺道上,黑苗將軍巴胡口中也曾說出過這個名字。巴胡曾說過,中原各地揭竿的叛軍,包括黑苗寨在內(nèi),起義緣由是有人在其中牽線,而鼓動黑苗起義的人,就叫做當(dāng)歸。
只是雪沏茗一直以為這叫“當(dāng)歸”的是北羌岐黃社的人,原因一是因為此人的名字,二則是,這人居然能提前知道北羌會南下一事。有這兩個理由,誰敢說這人不是北羌派來的?
但此時此刻,分壇主居然說當(dāng)歸是鬼見愁的人?還能與東?倝苯勇(lián)系?這兩個當(dāng)歸到底是不是一個人?
雪沏茗眼珠子轉(zhuǎn)了又轉(zhuǎn),把所有線索在腦子里又過了一遍,然后還是覺得這應(yīng)該是同一個人。因為當(dāng)歸做這一切的目的很明顯,先是借他人之手做掉白苗少當(dāng)家,然后嫁禍給黑苗,再鼓動黑苗起義吞并白苗,其目的再明顯不過,就是挑起白苗黑苗的戰(zhàn)爭。
“這么說來……”雪沏茗咬著嘴想了半天,“挑起黑白兩苗的戰(zhàn)爭,甚至包括中原各地起事,都是鬼見愁在其中運作?”
分壇主笑著:“看來你的確知道一些事情……可是,你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樣?想殺到總壇去?此等要翻天的大事,你菩薩蠻就算再厲害,也只是孤家寡人一個,又能做什么?今天的事瞞不住的,就算你不去總壇,總壇也不會放過你,今日你殺了我,我便在下面等著你,要不了多久……咳咳……你就會下來陪我!
“還真是要翻天的大事……”雪沏茗想通了其中緣由,不由得有些愣神,然后又問道,“可我想不明白這對鬼見愁有什么好處?你們和北羌聯(lián)手了?”
分壇主也楞了一下,隨即有些惱羞成怒:“總壇自有考慮,哪是你能想明白的!”
“哈哈哈——”雪沏茗大笑,“你也不知道吧?你也想不通吧?哈哈哈——”
分壇主冷眼看著雪沏茗笑彎了腰,半晌后雪沏茗似乎是笑累了,哎喲哎喲的揉著肩膀,齜牙咧嘴道:“痛死老子了……我才懶得管你們鬼見愁要做什么,不過藍氏一家的事,冤有頭債有主,拿了錢就得辦事,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看來我說不得真要去東?倝咭辉饬!
分壇主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既然你趕著要去送死,我當(dāng)然不會攔你。”
“聒噪。”
“砰——!”雪沏茗突然出手,一拳打在分壇主當(dāng)胸。
分壇主眼看著自己胸膛凹陷進去,鮮血從口中涌出,身體不受控制地橫飛出去,風(fēng)聲呼呼從耳邊劃過,唯有他眼中的戲謔沒有變化,一直到瞳孔擴散了,沒了生息了,還是那樣看著雪沏茗,仿佛在說——不自量力。
雪沏茗喃喃道:“是什么讓你這么有底氣?真是好奇……”
說罷,邁開步子。誰知腳下一個踉蹌,頓時摔倒在塵埃里。
雪沏茗晃了晃頭,撐著雙臂支起身子,他用滿是血絲的雙眼打量著自己手臂:“好像……骨頭快撐不住了呢!
撐著膝蓋艱難站起,雪沏茗一步一晃往地面上爬去。
來到地面,圍觀的人群紛紛讓開了一條道來,雪沏茗垂著頭,雙臂掛在身側(cè)無力擺動,微微佝僂著身子從人群中穿過,人群打量著這個狼狽虛弱的血人,就連大氣都不敢出。
路過時,有人聽見“血人”嘴中喃喃念叨著什么,豎起耳朵去聽,卻只聽見寥寥數(shù)語。
“再堅持一下……”
“再堅持一下……”
“……就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