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五章——馬隊
一夜無話。
老頭是在渾渾噩噩中醒來的，他甚至連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都記不清了。
早上一睜開眼，他連鞋都顧不上穿，下了床就往后院跑去。
推開門，后院空蕩蕩的，哪有什么大鳥？
“難道是做夢？”老頭自言自語。
正想著，唐錦年推開院門走了進(jìn)來，他看到老頭便說：“去牽馬過來，我要走了。”
老頭連忙往馬廄跑去，他恨不得早點(diǎn)把這瘟神送走。
等老頭牽了馬出來，唐錦年已經(jīng)等在路邊了。
行李被扎成了兩捆，搭在馬背兩邊。唐錦年翻身上馬，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他俯下身子，小聲說道：“等我從伽藍(lán)寺回來，我會來告訴你活佛叫什么名字的�！�
老頭咽了口唾沫，使勁點(diǎn)了點(diǎn)頭。精明如他自然知道唐錦年什么意思，意思是——我還會回來，你最好把嘴巴管嚴(yán)點(diǎn)兒。
唐錦年笑了笑，像是在與一位友人告別：“那我走了，別送了。”
清晨的小鎮(zhèn)街道上人不多，還有些淡淡的霧氣。
老頭揮了揮手，唐錦年輕輕一抖韁繩，馬蹄聲漸漸遠(yuǎn)去。
草原的路沒有什么好走與不好走一說，只是天氣的多變讓唐錦年吃足了苦頭。晌午的日光總是曬得他渾身煩悶，夜晚倒是還好一些，帳篷是厚實的牦牛毛皮縫制的，待在里面很暖和。
最開始路上還只是會偶爾遇見人，但愈發(fā)靠近伽藍(lán)寺，路上遇到的行人也就越多了起來。甚至很多人都是成群結(jié)隊，驅(qū)趕著牦牛前進(jìn)。
連行七日，唐錦年臉上也不免掛上了疲態(tài)。
昨夜下了些雨，路面有些濕滑，讓唐錦年不得不放慢了些腳程。
“噠噠噠——”一匹棗紅駿馬從唐錦年身側(cè)疾馳而過，踩過一片水洼，水花濺起打濕了唐錦年的靴子。
唐錦年不悅皺眉，側(cè)目看去時那棗紅馬已經(jīng)跑遠(yuǎn)了，只有那鼻尖殘留的一縷幽香昭示著那騎士是名女子。
唐錦年瞇著眼望去，視野中隱約可見一跳歡快悅動著的麻花辮。
是日下午，一支馬隊出現(xiàn)在唐錦年的視線中。
那匹棗紅馬也在其中。
馬隊停在原地，應(yīng)該是趕路累了正在休息。
唐錦年抖了抖馬鞭，靠上前去。
那馬隊估計有二三十人，也早早看見了唐錦年，見唐錦年過來，有人迎了上來。
迎上前來的是名烏思男子，身材健碩，朝著唐錦年呼喊了幾句烏思話。
唐錦年聽不明白，瞥了一眼男子后與其擦肩而過。
那男子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又主動靠了過來要與唐錦年說話。
唐錦年不耐煩道：“嘰嘰咕咕說些什么，不會說官話就走遠(yuǎn)些�！�
男子面露疑惑，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馬隊里的人。
馬隊里走出來一人，唐錦年一看可巧，原來正是上午那名女子。
那女子小跑過來，麻花辮在身后一跳一跳地，她笑道：“你是中原人？多吉大哥講不來官話，你不要生氣�！�
唐錦年沒有回話，越過女子肩頭望向馬隊，馬隊里的人也都在好奇地朝這邊張望。
“你們也是去伽藍(lán)寺給活佛賀壽的？”唐錦年問道。
麻花辮女孩點(diǎn)了點(diǎn)頭：“都是，你呢？你也是去佛國？”
唐錦年點(diǎn)點(diǎn)頭，又問：“你們這么多人都是一起的？”
女孩揮了揮手：“大家都是同路，路上遇到了，就一道走了�！�
唐錦年心底暗暗不屑，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那女孩一把拉住了他：“你要去哪？你不和我們一道？”
唐錦年稍稍用力就掙脫了女孩的手，只見他甩了甩手，道：“大多數(shù)人都喜歡往一塊湊，我不在其中�！�
“一起走有什么不好的？”女孩也有些不高興了。
唐錦年想了想，笑道：“太慢了算不算理由？”
女孩不忿道：“也慢不了多少，大家一起走也安全得多。”
唐錦年詫異道：“怎么？草原上也有馬匪？”
女孩捂嘴驚呼道：“當(dāng)然不是，這里已經(jīng)離佛國不遠(yuǎn)了，誰敢在這里為非作歹！”
“那你們在擔(dān)心什么？”唐錦年疑惑道。
“當(dāng)然是狼群了�！迸⒅噶酥敢呀�(jīng)偏西的太陽，“草原上的狼群喜歡在夜里活動，最喜歡叼那些落單的人，就算人沒事，也會怕把馬兒給驚跑了。人多就不會了，狼群不敢來的。”
唐錦年回憶了一下，這幾日夜里確實偶爾有聽到狼嚎聲。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倒算是個理由，不過對我來說狼還構(gòu)不成威脅。”
女孩白了唐錦年一眼：“厲害的人又不止你一個，為什么大家還是都選擇跟著馬隊？”
唐錦年一挑眉：“……為何？”
女孩瓊鼻一皺，朝唐錦年做了個鬼臉：“就不告訴你——你快走罷！”
唐錦年有些莫名其妙道：“不說就不說，我又不稀罕�！闭f罷，轉(zhuǎn)身就離開了。
誰知走出一段距離，那女孩又小跑著追了上來，嗔怒道：“喂——你真走�。 �
唐錦年哭笑不得：“你到底是要我走，不要我走�。俊�
女孩用烏思話哼哼了兩聲，才問道：“你——你給活佛準(zhǔn)備了什么禮物？”
唐錦年一愣：“禮物？什么禮物？活佛還要收禮？”
女孩一雙大眼睛瞪圓了：“當(dāng)然不是活佛要收——也不是，活佛誕辰怎么能不供奉？這是大家都認(rèn)為該做的，是對活佛的敬重。”
唐錦年抿了抿嘴：“難道……不送禮不讓進(jìn)門？”
“這倒沒有……”女孩想了想，“不過哪邊送的禮物更得活佛喜歡，就能先進(jìn)佛國，等活佛布法的時候也能坐在離活佛更近的地方。”
“等等——”唐錦年摩挲著下巴，“你說的是‘哪邊’？不是‘誰’？你們是分了部族的？”
女孩點(diǎn)頭道：“差不多吧，有大部族一起送禮的，也有像我們這些單獨(dú)來的，所以我們才會在遇到同路人的時候組成馬隊，大家把禮物加起來說不定還能比得過那些大部族。不過大多數(shù)時候還是比不過的，那些大部族有大把的牛群和金銀，他們都是去中原買稀罕的木頭來送給活佛�！�
“送木頭？”唐錦年愣道。
“是呀！”女孩晃了晃頭，“活佛喜歡木頭，木雕這些東西，你不知道嗎？”
唐錦年恍然大悟，連忙點(diǎn)頭道：“知道，知道。那你們送的是什么？”
女孩莞爾一笑：“你問這個做什么？難道你打算和我們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