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八章——急智博一命
元陽城。滿城掛滿了白幡,白幡被寒風吹得獵獵作響,給這座北羌都城平添了一份陰霾。
皇宮外不遠的一個雅致小院里,寇顧恩知道做抉擇的時候到了。
這次這個決定甚至比當初接受耶律解甲的橄欖枝來到北羌時的選擇還要重要——一步踏出,要么萬劫不復(fù),要么俯瞰天下。
耶律解甲的死來得太過突然,讓寇顧恩有些措不及防。
憑著良心說,寇顧恩覺得耶律解甲對自己還是不錯的,從未避諱過自己閏朝人的身份,賞識自己,允許自己見王不跪,允許自己常服上殿,凡是自己提出的意見都會慎重地去考慮,哪怕朝臣們早已對自己不滿,甚至對此彈劾,也都被耶律解甲擋了下來。
想到這里,寇顧恩更是覺得自己不能再等了,自己要是再不做些什么,那些朝臣肯定第一個拿自己開刀。
寇顧恩從床上坐起,一夜未眠導(dǎo)致太陽穴隱隱發(fā)漲,想來眼中的血絲應(yīng)該也是不少吧。
對于自己來說,耶律解甲應(yīng)該算得上是個明君。寇顧恩回憶著,自己在閏朝也曾參加過春試,洋洋灑灑寫下長篇大論,自覺非榜首莫屬,卻不料連三甲都未進,榜首那人更是一個不學無術(shù)的酒囊飯袋,就會吟上兩首狗屁不通的打油詩,自己事后多方打聽后才得知,那人原是考官門生,家中乃是州府上富商門第。自那次后算是徹底對閏朝的官場失望了,懷才不遇,空有一身抱負卻明珠蒙塵,自己一氣之下跑來北羌,隨商隊橫穿大荒時曾遇上過沙匪,為保全性命,自己一身的財物全部交了出去,后來進了北羌境內(nèi),生活愈加拮據(jù),對那些掠奪財物的沙匪更是氣不過,遂寫了一篇文書托人遞進了北羌邊地的鎮(zhèn)撫,文中從驅(qū)逐匪患到防治匪患皆盡詳細,自己本來是不抱什么希望的,卻不料正遇上北羌王耶律解甲巡狩邊關(guān),這一份文書正被他看了去。后來的事情便簡單了,耶律解甲親自找上門來,以國士禮待之,并邀自己前往元陽城,時常輔佐。
于是才有了自己的今天。
耶律解甲對自己來說算是伯樂,給了自己許多?茴櫠魅嘀碱^,伸手端過床頭上的茶杯。那……我又為他做過什么?是了,我為他出謀劃策,侵吞大閏……只可惜耶律解甲短命,怕是看不到閏朝覆滅的那一幕了,現(xiàn)在他一死,滅亡閏朝的腳步怕是要停下一段時間了。
怎么會就這么死了呢?聽說刺客是岐黃社的回天高手,那天正好是這刺客值守……
身邊人……寇顧恩突然一愣。
“啪……”茶杯驟然滑落,摔在地上粉碎。
寇顧恩呆呆坐在床前,口中喃喃道:“身邊人……該死,回天高手都是入了岐黃社數(shù)年的老人,既然是身邊人動手,無非只有兩種可能了……要么是被收買,要么……是埋了數(shù)年的諜子……”
如果是第一種還好,若是第二種……寇顧恩嘴唇微微發(fā)顫,如果是第二種,那刺客為什么早不動手?為什么不在北羌發(fā)兵時就動手?為什么非要選在大戰(zhàn)正膠著的現(xiàn)在動手?這么想來,北羌這次看似天時地利占盡的大戰(zhàn),真的是靠自己出謀劃策才有的局面?
門被推開,侍女急匆匆進來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地上茶杯的碎片,關(guān)切問道:“先生,你沒事吧?”
侍女手腕上佩著精致的鏤空銀腕,銀腕反射著刺眼的陽光,讓寇顧恩不由得瞇起了眼睛。
寇顧恩沒有回答,他抬了抬手,似乎想說什么,猶豫了一下又把手放了下去,說道:“更衣,備馬!
事情似乎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嚴重?茴櫠髟谑膛氖谭钕麓┥狭艘路,在心里默默盤算著。如果那刺客真是埋在耶律解甲多年的暗子,那這顆暗子到底來自哪里?不外乎兩個可能,不是閏朝就是瓦刺。
如果是瓦刺,那就很好猜,他們不可能看著北羌就這么吃掉閏朝,北羌一旦打下了閏朝,那再侵瓦刺便如探囊取物一般簡單了;如果是閏朝,那他們選在這個時候才刺殺耶律解甲,那這次的大戰(zhàn)就極有可能是個陷阱,閏朝肯定還有后手!
寇顧恩不是坐以待斃的人,不管是因為大戰(zhàn)導(dǎo)致的外患,還是朝臣們可能對自己下手,寇顧恩都覺得自己應(yīng)該做些什么了。
坐上馬車,寇顧恩吩咐道:“去都司齊徹爾汗府上!
如果要說北羌內(nèi)還有誰是自己看不透的,那肯定是非那個被稱為軍神的大帥,耶律止戈莫屬了。
寇顧恩不知道耶律止戈對自己是什么態(tài)度,不過兩人因為軍中決策的事情已經(jīng)不止一次意見不合——偏偏耶律解甲采用自己的意見的時候要多一些。
現(xiàn)在耶律解甲說死就死了,耶律止戈肯定是要趕回來繼位的,那他繼位以后,會不會順著朝臣的意順手就把自己殺了?
寇顧恩沒有把自己性命賭在別人心思上的習慣,所以他決定給自己增加一些籌碼。
齊徹爾汗就是那個最重的籌碼,身為八部都司,手中掌管著元陽皇城八支禁軍部隊,官職上來說只比大帥低一級,與大將軍同級。更重要的是,齊徹爾汗是耶律解甲親信之人,因為這層關(guān)系,與自己關(guān)系也算不錯,若是能把他和自己綁到一根繩上,那肯定是再好不過了。
寇顧恩是個聰明人,他從來沒想過要篡位,他也不敢去想,不然齊徹爾汗肯定第一個就殺了他,他只是想在耶律止戈想對自己動手時能有所忌憚,順便也能提醒耶律止戈,在現(xiàn)在這個時候,自己對他來說才是最有用的人——就像耶律解甲還活著時那樣。
涼州府城外,耶律止戈站在山丘上遠遠望著那厚重的城墻。
一名親衛(wèi)悄悄走上前來,小聲道:“大帥,閏朝軍已經(jīng)從南門全數(shù)撤走了,只留下了小股部隊守城!
耶律止戈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沒有得到命令的親衛(wèi)也不敢走,單膝跪地等著吩咐。
許久過后,耶律止戈才緩緩說道:“拿城!
“那……”親衛(wèi)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派兵追擊撤退的部隊?”
耶律止戈一揚披風轉(zhuǎn)身,往山下走去:“讓他們走……我也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