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事端
大雨下了一整夜，天已經(jīng)亮了很久，但還是沒有停歇的跡象。
方定武是被喧鬧聲吵醒的，他皺著眉揉著自己的太陽穴，這是宿醉留下的余韻。他記得昨晚和郭小六一直喝到后半夜，至于自己怎么回到床上睡著的，他記不清了。
屋外，大雨敲打著屋檐噼里啪啦作響，間或伴隨著幾聲遠(yuǎn)遠(yuǎn)的爭吵聲，大概是鏢師切磋武藝動了氣又吵了起來——他這樣想著。
方定武忍著頭痛從床上坐起，左顧右盼的尋找著自己的衣物。
“啪——”
似乎有什么東西被打碎了。
方定武眉頭皺得更深了，這幫兔崽子，吵就吵，怎么還摔起東西來了。披上衣服，方定武推開門走了出去，他頭疼的厲害，打算先去廚房弄碗姜湯喝。
方定武把衣服頂在頭頂，一路小跑到廚房，卻發(fā)現(xiàn)平時熱火朝天的廚房此時卻一個人也沒有。
“搞什么名堂……”方定武嘟囔了一句，自己在灶臺邊擺弄起來。燒水的空隙，方定武找了只隔了夜的雞腿啃著，邊吃邊做著姜湯。
待煮好了姜湯，方定武剛找了個碗盛好，吵鬧聲又開始了，方定武這次聽清楚了，聲音是從前院傳來的。
“他娘的……沒完沒了了�！狈蕉ㄎ淞R罵咧咧地端起姜湯，一只手把已經(jīng)半濕的衣服再次頂在了頭上，向著前院的方向走去。
前院，吳老爺子正帶著一眾鏢師與一群人對峙著——是一群官差。
“吳老鏢頭，我可是看在你在這嘉定州還有幾分臉面才沒叫手下人用強(qiáng)的……”對面為首那人一身捕頭裝，腰配彎刀，面色陰鷙，“……若是待會那些大人們來了，可就不像我這么好說話了�！�
“呵！魯捕頭這話未免托大了，”吳老爺子冷笑了一聲，“你當(dāng)我長風(fēng)鏢局是你家后花園？豈是你想進(jìn)便能進(jìn)的！”
“吳長風(fēng)！你果真如此不給面子？我等只是奉命前來抓人，本無意與你長風(fēng)鏢局交惡，若你今日當(dāng)真要……”
“你是哪根蔥？你哪點值得讓我鎮(zhèn)蜀鐵槍吳長風(fēng)給你面子！”吳老爺子根本就不待魯捕頭說完，手一揮便打斷了他的話，“從哪來的滾回哪里去！”
“你他娘的……”魯捕頭被氣得怒目圓睜，正欲開口大罵，視野里突然出現(xiàn)一人，還未看清楚，一碗還冒著熱氣的姜湯就被砸在了魯捕頭頭上。
“你他娘的罵誰呢？！”
兩幫人本來分別站在前院前后的屋檐下，一個人影突兀的從前院旁邊的月門后閃了出來，一手端著姜湯，一手托著外衣?lián)跤�，看起來頗為狼狽，姜湯就是這人扔的。
方定武剛從月門走出來就看到一個穿捕頭衣服的人正對著吳老爺子罵娘，想也不想就把手中的東西砸了過去。
魯捕頭被姜湯燙得直跳腳，嘴里“嘶嘶”吸著冷氣，身邊的捕快也幫著用袖子在他頭頂臉上胡亂擦拭著，一眾官差對方定武怒目而視。
方定武也毫不客氣，銅鈴般大小的牛眼一瞪，給頂了回去：“看！看你姥姥看！再看爺爺削死你！”
“定武，不得放肆，給我回來�！眳抢蠣斪哟藭r終于說話了。
“欺，欺人太甚！”魯捕頭終于擦干了頭頂?shù)慕獪�，臉上被燙的白一塊紅一塊，此時更是氣的全身都在發(fā)抖，“你們長風(fēng)鏢局！欺——人——太——甚！你們給我等著——走！”
說罷，魯捕頭一揮手，帶著眾官差轉(zhuǎn)身離去了。
方定武頭頂?shù)耐庖乱呀?jīng)濕透，此時索性拿下來搭在了肩膀上，屁顛屁顛的來到吳老爺子身邊：“嘿，老爺子。”
“嗯？”吳老斜著眼撇了他一眼，“有屁就放�！�
方定武也不著惱，摸了摸后腦勺：“嘿，我就問問……那些狗腿子來干什么的？”
“你問我，我問誰去？”吳老爺子一揮袖，“說我們鏢局窩藏逃犯，要進(jìn)去搜人——哼，無中生有，依我看就是來找事兒的�！�
“逃，逃犯？”方定武瞳孔縮了縮，心中那不好的預(yù)感似乎更清晰了。
“嗯？”吳老爺子皺了皺眉，“……你緊張什么？”
“哈，哈哈……沒，我哪有緊張？”方定武干笑著，連連擺手。
吳老爺子盯著方定武眼睛，深深看了他一眼，卻什么也沒說，只是點了點頭，背著手離開了。
那些人是來找葉兄弟的！
吳老爺子走后，方定武無措的站在原地，雙手下意識的在衣擺上蹭著。方定武心里算著，葉兄弟已經(jīng)離開快五天了，算算日子這兩天也是該回來了——不行，得想辦法通知葉兄弟讓他不要回來，快點逃走！
心里下了決定，方定武便開始了行動�；氐轿堇锎蟾攀帐昂眉�(xì)軟便準(zhǔn)備出發(fā)。他帶上了自己這些年存下來的大部分積蓄，打算拿給葉北枳讓他遠(yuǎn)走高飛。
方定武從后院牽了匹快馬，沒有知會別人，一個人悄悄離開了鏢局。
葉兄弟他們?nèi)绻麖臑o州回來，想必還是會走官道——策馬飛馳的方定武心里這樣想到。
——————————————————————————
京城，東廠。
“廠公，錦衣衛(wèi)那邊好像有定風(fēng)波的消息了�！币晃簧碇惴�，聲音尖細(xì)的男子跪在堂下。
“……嗯？什么時候的事？”岳公公岳竇坐在椅子上，逗弄著懷里一只白貓。
“呃……”跪著的那名男子遲疑了一下方才說道：“從我們得到消息的時間來看……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過去一天……而且，而且……”男子額上有汗。
“嗯？……而且什么？”
“而且據(jù)說錦衣衛(wèi)此次去的人里有三名萬戶長……”男子額頭的汗順著臉頰滑下，滴落在地上摔成了幾瓣。
岳公公撫摸著貓背的手微微緊了緊，指甲扣進(jìn)了白貓背上肉里，白貓不適的扭動了一下，“喵”了一聲，只聽岳公公沉聲道：“戚宗弼……”
岳公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白貓靈活的跳到了地上，只見岳公公皺著眉說道：“戚宗弼在發(fā)什么瘋……錦衣衛(wèi)總共就五個萬戶長，這次一下就派出去三個，下這么大血本去殺定風(fēng)波……他到底圖的什么？”
岳公公在堂內(nèi)來回踱著步，終于，他眼睛瞇了起來：“吩咐下去——立刻派人前去，務(wù)必保下定風(fēng)波性命，然后……找個合適的時機(jī)告訴他，要他性命的便是當(dāng)朝宰相！”
“呃？”跪在堂下的男子驚訝的抬起頭來，似是不敢相信，“廠，廠公……您，您這是要……”
岳公公猛的回過頭來，瞇著眼睛盯死了堂下男子，說道：“怎么……聽不懂我說的么？”
男子頓時汗如雨下，忙低下頭去：“是，是……小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