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比劍,以我舞了上百劍,最后累趴在地為結尾,之后我也覺得有幾分奇怪,自己當日怎就著了魔似的,接了望舒的劍就那般流流利利耍了一套劍法,以至于在清素驚訝的目光中,望舒跟撿著個寶似的,從那天開始,日日來纏著我練劍。
“果然是練劍的好苗子啊,再練上幾年,我或許都不是阿羽的對手了�!边@一日在花樹下比完劍,望舒收劍入鞘,環(huán)著手臂看著一旁有些氣喘吁吁的我,笑得比樹上的繁花還璀璨。
我撐著膝蓋喘著氣,聽到這話抬頭狠狠瞪了他一眼,這才幾日被他逼著耍劍已經(jīng)讓我骨頭都要散架了,誰還要跟他練上幾年。
“奴家年老體衰,不適合舞刀弄槍,公子還是放過奴家吧�!币呀�(jīng)體力不支的我直直倒在安放在樹下的藤椅上養(yǎng)神,一旁靜靜瞧著的清素好心地遞了把描金的紫骨扇來,我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抬頭便見了一樹蔥郁的綠葉,斑駁的陽光散落在眼里,一片金黃。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一個晃眼,我似乎看到了一抹黑影在樹梢劃過,轉瞬即逝。
“話說如今你身子也養(yǎng)好了,又不出去捉妖,是不是該卷鋪蓋走人了?”微微閉了閉眼睛,我終是還說出來這幾日來一直想說的話,先前九韶就交代過,讓他醒了之后就回璇璣閣去,前些日子因瞧著他與清素斗嘴還頗為有趣,我便也忘了出言讓他離去,只是如今看來,他若是再留在這里,每天逼著我練劍,我不就是不被山妖擄走,也要給他累死。
再說了,如今他身子大好,無事可做,如此活蹦亂跳也沒有什么理由在賴在我這里了吧?
“阿羽這是嫌煩了?”望舒將長劍一收,靠著花樹,唇角一翹,低頭向我,“我這些年四處漂泊,本無什么去處,若是阿羽嫌煩了,我這便離開�!�
“倒不是煩,只是想不明白望舒公子一直留在這里,到底是有什么目的?”他那語氣帶著幾分落寞幾分悲涼,聽著倒是都是我的不是了,我終于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看著倚在樹旁的望舒,一字一句緩緩說道,“我想你是知道我的身份的,不過如今我與一個凡人無異,你又想從我這里得到些什么?”
本以為我這般攤牌,將先前九韶講給我的疑惑直接問他,他會在我這般毫無防備的一問中透露點什么,卻不想,聽了我的話,他臉上只有不解的神情:“阿羽說這話,我倒是有幾分聽不明白了,阿羽到底是何等身份,望舒倒是有幾分好奇了�!�
“你當初剛來時變做九韶的模樣,便看得出你來得別有目的,”我輕輕一挑眉,淡淡地說,當初見他與九韶有幾分相似,我還以為只是巧合,后來九韶與我講,望舒并不是這般模樣,想來是他幻化的,我便覺得事有蹊蹺,只是九韶來之前,他并沒有做什么加害于我的事情,九韶來之后他也一副不認識九韶的樣子,我便也沒有說破,“我只是想不明白,你是冥王座下的劍侍,與我與我二哥似乎也沒有什么交集,此番你留在我這里,又是為了什么?”
瞧著他眸子一暗,低下頭去沒有說話,我繼續(xù)說道:“不管你是為了什么,我只想告訴你,我如今就是一個凡人,失了記憶失了修為,不管你們想要什么,從我這里都是得不到的,你們還是死心吧�!�
“鳳三殿下這話說得……”此番已經(jīng)挑破,望舒似乎也是不想繼續(xù)再裝下去,他抬眸看了一眼剛剛過去為我端了冰糖銀耳,此刻正朝我們走來的清素,抬手一點,便將清素定在了那里,“我確實是冥王的劍侍,此番找到殿下,也是巧合,當時也真的是因為山妖而惹得一身是傷,想要留在殿下這里修養(yǎng),如今既然身子已經(jīng)大好,便不在這里打擾殿下,先告辭了�!彼捯魟偮�,便腳底抹油,點足一掠,我伸手想去拉住他時,他人已經(jīng)不在原地,而是到了門口。
“這些日子不太平,殿下可要多加小心,最好不要走出這個結界�!蓖鎿P聲囑咐了一句,便推門離去,隨著他關上門,一邊被定住的清素也失了禁制,只是端了冰糖銀耳過來,左瞧右瞧,有些疑惑地問了一句望舒去了哪里?
“他走了,走得急,要我給你說一聲。”我瞧著合上的房門,一時間覺得先前的一切恍若夢境,他這般說走就走,倒是叫我有幾分措手不及。
“他終于走了�!鄙砼缘那逅貐s是長長舒了口氣,隨即卻又皺起了眉頭,“這些日子外頭這么亂,他一個人走不會出事吧?”
清素這么一說,我便也有幾分擔憂了,剛剛他走時也囑咐了我外面不太平,不能走出九韶這個結界,如今他自己跑出去,會不會有什么問題?這么一想,我突然又覺得我剛剛那么唐突地問他,唐突地將他趕走,實在是有些太唐突,太任性了。為了彌補我這份任性,我打定了主意,要出去將望舒追回來,至少,我也該出去看看如今外面的情況如何了?
我這邊才剛剛走到門口,還未開門,那邊便有人推門而入,推門之重,差點將我撞了個滿懷,抬頭便見了急匆匆進來的望舒,他一臉慌張的神色,瞧見我的時候,神色一頓,接著利索地關上了門,著急忙慌地將我往屋里推,一邊推,一邊在口中念叨:完蛋了,完蛋了。
他關門的速度與他剛剛溜走的速度一樣快,我也只來得及往外面瞧瞧瞟了一眼,只見門縫外黑云壓頂,陰沉沉的天空下是同樣陰沉沉的城池,一副山雨欲來的模樣。
“怎么了,怎么了?”那邊清素跟了過來,瞧見望舒將我往屋里推,有些緊張有些不解地問道。
“他們來了。”彼時望舒一把將我推入房中,沉著臉說了一句,轉頭看向一旁的清素,“會術法嗎?”
他這一句問的突兀,問的還是清素,不由得讓我一愣,卻見了一旁的清素搖了搖頭,支支吾吾:“在下……在下只是剛剛修出仙身,并未學習如何運用體內(nèi)仙氣�!�
“那就留在屋子里保護三殿下�!蓖嬉矝]有與他多啰嗦,一把將他推入房中,然后抬手一揮,將房門關死。
隔著縷空雕花的門框,我瞧著外面取劍在門口石階上唰唰唰寫字的望舒,也是沒空去理會清素剛剛說的那些話了,只是覺得此番氣氛有些不對,隔著門,揚聲問道:“怎么了,誰來了?外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其實也沒什么,前些日子我與二太子殿下不是收拾了烏葉城外的山妖嗎,此番他們的老大來算總賬了。”望舒認真寫完,我瞧著他抬劍在手上一劃,將殷紅的血液滴落在字上,便瞧著那些字頓時金光四散,道道金光將整個門口籠罩了起來。
“今日是晦日,夜里無月,陰氣最重,是破開結界的大好時機,想來他們是坐不住了。”望舒也不顧自己手上還在流血的傷口,只是將長劍一收,抬頭透過道道金光,看著門里的我,“你們且在屋里好好待著,不管一會兒發(fā)生了什么,也不可踏房門半步。有這伏魔咒在,料想他們也無法拿你們怎樣�!�
“話雖如此,留你一個人在外面真的好嗎?”瞧他一臉輕松的模樣,我卻有些不放心,總覺得他那輕松的做派下藏著什么不想叫我看透。
“我可是冥王的劍侍,這柄望舒劍是東華帝君取了天火鍛造的,斬世間一切魔物�!蓖嬉粋€翻身,坐在回廊的欄桿上,抬手輕輕拂過手中那柄黑色長劍,眼中透著盈盈的清光,“不就幾個小妖嗎,就他們那點修為,還不夠用來祭劍呢�!�
瞧著他那般自信,我便也就信了,只等在屋里,瞧著外面空落落的院子,想著這些妖怪的老大何時會來?
我們這一等,就等了整整一個下午,先前我還有些擔心,等在門口瞧著外面的望舒,生怕他生出點什么事情來,等得久了,我便也沒心腸再看望舒了,只是跟清素一起坐在桌前嗑瓜子吃點心。這一盤瓜子見底,天色也漸漸變暗,外面卻依舊沒什么狀況。
我只覺得這屋里越坐越熱,越來越無聊,瞧著外面的望舒靠著柱子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嘆了口氣,抬手猛拍了一陣門框。
那長廊下靠著的望舒被震醒,身子一歪差點落了下來,他一把抓過抱在懷里的劍,左顧右盼的一陣,才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輕輕瞟了我一眼:“我說三殿下,作為一個女子,請不要如此暴力�!�
“我說,你口中的那些妖怪老大到底什么時候來,都等了一下午了,莫不是他們今天不來了?”我瞧了瞧晚霞漫天的院子里,空空落落沒什么異樣,皺眉問道,這被關了一個下午,我是真有些坐不住了。(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