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蝶尾充耳不聞別人的勸阻,自顧自展開地圖:“我用‘置換’一點一點挪出去,就能挪到當樞之下的廢棄的傳送點。我需要一個能修復傳送點的支援系,再來一個戰(zhàn)斗系,就三個人,我們一起去修復了傳送點,然后我從傳送點去新城區(qū)……”
“蝶尾,那是違規(guī)的!
“你們以前氣走諾亞叔叔也是違規(guī)的!
郁蝶尾抬起炯炯有神的眼睛:“舅舅,為過去誠懇地贖罪吧,諾亞叔叔說不定會寬恕我們!
郁執(zhí)政官閉上眼睛,久久沒有出聲。
“給我力量!庇舻怖^續(xù)說,“雖然熬過了‘神衰’,但我的力量還沒有強大到可以直接‘置換’去東部星域。所以,給我力量,把所有族人的‘置換’都借給我,我要給東部的人類辟出一條生路!
第199章 舊夢之中-4
又是一夜大醉。
諾亞在黎明時分才找回自己家里,抬起惺忪的醉眼通過虹膜認證后,卻有一只手忽地攔住了他的家門。
諾亞一瞬間擺出戰(zhàn)斗姿態(tài),“剝奪”的力量立即拿走了對方賴以為生的偽裝。
郁蝶尾失去“隱身”,哎喲叫著跌坐在地。
她渾身都是泥水,臟得令人皺眉。唯獨眼睛锃亮,眨巴著看向諾亞時,不等諾亞開口,郁蝶尾倒先叫一聲:“諾亞叔叔!”
諾亞的酒意頓時醒了。
他猛地捂住郁蝶尾的嘴,謹慎掃望四周,隨后把人帶進家里關(guān)上門。
諾亞選擇住在人群密集的公寓,雖然陸衡多次提出讓他借住陸家,但諾亞覺得公寓更適合他的作息,而且他也不習慣傭人伺候。
此時他慶幸極了。
幸好是獨居,才能藏住郁蝶尾這么大一個活人。
郁蝶尾今年也是十八歲,出落得亭亭玉立,和年輕時的郁令雪很有幾分相似。
她不可能不知道孤身闖來中央星域有多危險,但還是不要命地來了,只用寬大的連帽衫勉強遮住白發(fā),這種程度的偽裝,諾亞多看一眼都覺得心驚肉跳。
讓郁蝶尾盡快洗漱了換一身干凈衣服,諾亞給她準備好豐盛的早餐。
出乎意料地,郁蝶尾吃得如風卷殘云,狼吞虎咽,活像八輩子沒吃過飯一樣。她好歹也是執(zhí)政官的外甥女,諾亞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什么人竟敢短了郁蝶尾的吃穿。
郁蝶尾吃得很飽,還不忘嘮叨:“好好吃,我能不能打包回去給舅舅他們也嘗嘗?”
“……連郁執(zhí)政官都沒飯吃?”
郁蝶尾眨眨眼:“整個東部星域都沒飯吃;钪亩际悄宛I的,有些兇巴巴的已經(jīng)開始吃人了!
她說得如此輕快,以至于諾亞險些沒反應過來她提到了“吃人”二字。
好半天,諾亞才艱難找回聲音:“吃什么?”
郁蝶尾噗地笑了出來:“您這是什么表情呀?諾亞叔叔,難道您對人類的自私很陌生嗎?”
難道他對人類的自私很陌生嗎?
當然不。
他不止熟悉人類的自私,熟悉昔日同胞的自私,還很熟悉自己的自私。
如果他想直面這些煎熬與苦難,又何需郁蝶尾千里迢迢趕到他的面前?
是他乞求著酒精的麻醉。
是他逃避著難堪的現(xiàn)實。
是他——
“我想代舅舅、媽媽,還有東部星域所有的人類向您道歉!庇舻埠鋈还蛳,端端正正向他行了一記三拜九叩的大禮。
她的額頭緊緊貼著地面,諾亞從未見過這么鄭重其事的郁蝶尾,以至于須臾間有些出神。
從這十八歲的少女身上,他恍惚看到了早年郁令雪的影子。
郁蝶尾沉默了幾秒,帶著哭腔,無比懇切地道:“人類輸?shù)煤軓氐。但是,哪怕只是作為高維生命腳下的一條臭蟲,我們也還是想要茍活下去!
諾亞張了張嘴,發(fā)不出聲音。
“人類會輸,但人類不想死。是求生的自私讓我們團結(jié)、讓我們勇敢、讓我們繁衍至今;蛟S,即使真的得蒙高維生命的垂憐,僥幸只是淪為奴隸,我們還是會存有人類的反骨,不擇手段尋求獨立自由的那天……
“但是,請讓我們活下去吧。我找不到任何理由來說服一位‘神明’憐憫人類,只是因為‘神明’是您,才斗膽生出這種妄想。諾亞叔叔,請原諒厚顏無恥的我們吧。”
那天,郁蝶尾的額頭在地板磕得發(fā)紅。
諾亞卻破天荒地沒有說話。
他們心思各異,神情都是一片痛不欲生的煎熬。
世上許多東西都是沒有定論的。
譬如是非、譬如對錯、譬如真假、譬如愛憎。
譬如諾亞此刻的心緒。
譬如諾亞不得不做出抉擇的立場。
不告而別的諾亞在中央星域的貴族圈里掀起巨浪。
朵麗絲、陸昀都先后向他致函,不解他為何還要重回東部星域那片死地。
可他畢竟是首屈一指的異能者,畢竟是人們心照不宣的“神明”。
雖然疑惑,但隨著他的轉(zhuǎn)移,中央星域終于對東部星域施以援手,朵麗絲甚至親自率領(lǐng)馮·維爾家族親兵登陸東部,協(xié)助諾亞維護當樞之下的治安。
不久,西部、北部也派人援助。
他們各展所長地討好諾亞,因此不吝于向一群“神衰”感染者諂媚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