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蒼老的聲音從森林的彼端傳來,郁郁微愣,回憶起童話里的劇情,謹慎回答:“我想幫助我的妹妹。”
“你的妹妹?”
“她用聲音換了人類的雙腿,想要得到王子和不滅的靈魂。”
“……啊、原來如此,竟然如此。”
搖曳的蠕蟲似乎比之前更加得意。
女巫道:“可你不是此時此地的‘利斯特拉’,依然決定為‘卡拉’冒一次險嗎?”
郁郁沒有回答,她沉默地踏上那片泥地。
灼燙的溫度透過靴底傳了過來,但郁郁的步履又輕又快,她不是柔弱美麗的人魚,而是鐵骨錚錚的戰(zhàn)士,這點疼痛和危險于她而言算不上什么。
站在森林邊界,女巫又一次詢問:“你依然決定為‘卡拉’冒一次險嗎?”
這時郁郁便看見森林內部的景觀。
那些惡心的“手臂”貪婪抓取著獵物,在一眾枝干環(huán)伺之間,森白的尸骨被它們緊緊纏抱。
郁郁不打算多看,她只想盡快取得線索回報林逾,然而在她舉步之前,目光越過層疊森林,郁郁撞見了一具被“手臂”盤住的身體。
單薄的體型、被啃食的臉龐、以及白骨上垂掛的軍裝的殘片。
“你會在這里看到你所恐懼的一切。
“死去的隊友、家人、老師……沒有人可以幸免,假使你仍能淌過這片森林,我便贈予你希望的匕首!
“事實上它沒有任何作用。
“你們只想脫離這里,等到七天之后就能實現(xiàn)。平白無故的痛苦只會讓你遭罪,姑娘,是時候代替你那優(yōu)柔寡斷的指揮做出抉擇:
“——真相,或是幸福?”
郁郁將自己這段時間略微長長了些的頭發(fā)盤好。
任憑女巫怎么勸說,她的目光都始終如一堅定地望向終點。
“真相或者幸福都無所謂,”郁郁答,“我的使命只是為指揮鋪平前路,你說的那些我不在乎!
“……哪怕他指揮的路徑是錯誤的?”
郁郁終于走進那片陰沉的森林,水蛇一般的手臂從她身邊滑過,無數(shù)頭骨上空洞的眼窩齊刷刷注視著她,時而還能聽到熟悉的人聲向她呼救。
但郁郁只管走著自己的路:
“只要他相信我。”
次日早晨,林逾從郁郁手中接過了一把匕首。
它看上去和普通匕首沒有不同,只是帶有輕微的海水腥味,入手時比普通匕首觸感更冷,就像寒冰凝成一樣。
林逾本想詢問郁郁昨晚的經(jīng)歷,但其他人也已來到餐廳,尤其是亞當——他今天來得比昨天更早。
“昨晚有人把大門涂成了紅色!”亞當氣憤地敲著桌面,環(huán)視眾人,“是誰?”
無一應答。
林逾將匕首藏在身后,雖然郁郁如他所料帶回了匕首,但有關匕首的用途,他心里也還沒有定數(shù)。
當初利斯特拉也是得到這樣一把匕首,并轉交給卡拉嗎?
交給卡拉的目的是什么?
真的如童話里那樣,是讓卡拉前去殺死安德烈,換回自己的“魚尾”嗎?
但換回“魚尾”分明是象征著留守萊希特家族。
小人魚正是因為沒有換回“魚尾”才得以升入天國。
……這把匕首的意義究竟是什么?
“話說回來,今天是老師來到萊希特的第三天,”亞當話鋒一轉,“您的生活還算習慣嗎?”
林逾抬起眼眸,笑答:“多謝款待,非常習慣!
“太好了,希望我們沒有照顧不周。昨晚深夜還見您的房間亮燈,擔心您是休息不好呢!
“您多慮了,我只是在看書!
“噢,老師近來在讀什么書呢,能否也給孩子們推薦幾本?”
林逾執(zhí)著刀叉的手指驀然一頓。
但他很快揚起笑容:“是心理學方面的,我也不熟悉,只是圖個樂子!
兩人的眼神于半空中無聲交鋒,亞當率先讓步,含笑低頭。
像是隨口閑聊,又像在暗中敲打,亞當慢悠悠道:“還請珍惜這段日子吧,離開這里,恐怕您也會很難過!
“大概吧。”
第三天的授課沒有等來任何督導,林逾猜測是他們的調查沒能取得進展。
就連童謠也沒響起,林逾被迫給隊友們讀了一上午枯燥的教材。
匕首也最終沒能逃過其他人的注意。
林逾趁著課間把匕首擺上講臺,剩余三人便齊齊圍攏過來一起研究。
“它看上去還不如郁郁自己的鋒利!
“所以這把匕首是從哪來的?”
“……是因為《海的女兒》才找到這把匕首嗎?”
郁郁依序作答:“差不太多。我昨晚拿的。是的!
“《海的女兒》和匕首……?”陸枚對童話了解也不多,聞言遲疑了好一會兒也沒能將二者掛鉤。
倒是這兩天都在惡補童話知識的克洛維斯搶先回答:“小人魚把匕首扎進王子胸膛就能免于自己的死亡了!
說者無心,而他話音剛落,陸枚的臉色便倏然一變。
林逾別過頭佯裝眺望窗外,盡可能讓自己忽視陸枚怒氣沖沖的視線。
“就是說要讓我殺了‘安德烈’?”陸枚揚聲質問,口吻里的不悅完全不考慮遮掩。
克洛維斯意識到“安德烈”的代指,這才反應過來:“林逾,你明知道是這個意思還讓郁郁去拿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