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它為什么總對林逾手下留情的原因。
山羊瞳孔看不出情緒,只有本人能夠聽到的心跳聲渲染著它深藏的狂喜。
越是見證著林逾的成長,它就越期待將來某日和這孩子對陣的時刻。
他會后悔曾對自己不假辭色嗎?
還是依舊固執(zhí)他天真的幻想,執(zhí)意和自己對抗?
這是「未羊」第一次無法預判未來的走向。
因為事態(tài)發(fā)展的關鍵節(jié)點,牢牢地把握在了林逾手里。這種失控乃至失態(tài)的未知感,讓他越發(fā)渴望見到成熟的林逾。
成熟的、完美的、全盛狀態(tài)的林逾。
“快長大吧、快長大吧。”
低沉的男聲帶笑響起,它終于遵從畢瑯的心愿,把目光移回到樹下的父女之間。
面對郁郁的質(zhì)疑,郁爾安并沒有撤回溫柔的笑容。
他輕輕把郁郁推向一旁:“你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然而在他收手的剎那,郁郁猛地攥住白袍,緊蹙的眉心彰顯著她的不安,和郁爾安對視時的每一次呼吸都在不自覺打顫。
“怎么了?不相信爸爸嗎?”郁爾安耐心地問。
郁郁還是道:“你根本不是爸爸!
郁爾安低頭拂開郁郁的手,一時沒有言語。
郁郁猜不到他此刻心中作何感想,但她的心思非常簡單:
死了就是死了,她的養(yǎng)父早在星元197年的suk-49星剿滅戰(zhàn)時就被挫骨揚灰,之后的什么克隆體也好、仿生人也罷——總之在郁郁的眼里,死去的養(yǎng)父絕不會出現(xiàn)在這片傷心之地。
人們用什么判斷一個生物體的生死呢?
性格?記憶?外貌?習慣?
郁郁自己也不知道。
她對生死的概念簡單得連小孩都不如,無論再怎樣思念養(yǎng)父和“若怯”的故人們,郁郁都確信他們的死亡是真。
因為郁爾安也好,其他人也好……“若怯”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大家庭,沒有人會拋下其他成員獨自茍活。
郁郁只相信那樣的郁爾安,只相信那樣的“若怯”。
“克隆體”不是郁爾安。
就像“克隆體”也不會是指揮,不會是任何人。
“克隆體”就只是克隆體,不會代替本體彌補她的缺憾,也不會代替本體得到她的感情。
郁郁只能這樣洗腦自己。
否則她也害怕自己會和其他人一樣受困于對“克隆體”的感情,從而做出錯誤的、甚至連累林逾等人的選擇。
郁爾安沒有回應她的質(zhì)疑,他把郁郁推到一邊后,便轉(zhuǎn)身面朝呼呼喘氣的「午馬」。
救下郁郁不是他唯一的目的,女兒很重要,但盡快找回逃亡中的「回收者」也很重要。
郁爾安靜靜打量著「午馬」灰白色的瞳孔,他幾乎繼承了郁爾安本體的全部記憶——只除了死亡的一段。
在他的認知中,自己是被薛楷恩和皇室聯(lián)合算計,重傷逃亡被迫和親友離散,而后在sta接受了相當長時間的治療,逐漸恢復到原本的戰(zhàn)斗水平。
之所以要追殺「回收者」,也是由于郁爾安的記憶中,那個戰(zhàn)場上一眼即逝、將整個基地摧為廢墟的人形殺器——正是黑發(fā)黑眼,少年身形。
他在sta調(diào)查多年,確認了那就是sta引以為傲的“崩潰”——「回收者」。
雖然sta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但郁爾安還了解到了他們內(nèi)部的割裂。
當初派遣的「回收者」前往南部星域的主要是服從皇室的「戌狗」一派,而為他提供治療的則是苦「戌狗」久矣、也基本脫離兩派斗爭的「申猴」吳愁。
這才是他愿意和「申猴」合作,前來捕殺「回收者」的原因。
“原本「申猴」交代過不能拿了你的性命,我也不想和你浪費時間。
“但你不該對丫頭有殺心!
郁爾安冷聲說著,緩步走近身軀緊繃的「午馬」。
「午馬」的指虎被他握得更緊,失去神智后,他的一切行動都以身體的本能為絕對依據(jù)。
郁郁也好,郁爾安也好,這兩個人都讓他感受到了近乎挑釁的威脅,因此「午馬」的牙關不自覺發(fā)出咯咯響聲,瞇起的眼眸無時無刻不在尋找敵人的漏洞。
“你把「回收者」藏到了哪里?”郁爾安問,“早些說出來,我可以留你一具全尸!
回答他的只有「午馬」喉嚨里野獸般的低吼。
眼見郁爾安就要動手,一直瑟縮著發(fā)抖的方悅兮終于看不下去:“……那個,「午馬」先生他,似乎是失去了意識。”
她實在不忍心看著救過自己的「午馬」就這樣死于非命,哪怕明知這個白袍男人異常危險,方悅兮還是強撐著膽子插話:“求求您,至少等他恢復一點意識再問一遍……不要那么快殺死他!
郁爾安這才看了過來:“怎么讓他恢復意識?”
方悅兮怔忡片刻,急忙從草叢里爬了出來。帶著滿手臂蚊蟲叮咬的紅痕,但她根本沒心思去管,也逼迫自己忽視來自郁爾安的強大威壓,踉踉蹌蹌地湊上前去:“請、請讓我試試,我是支援系,我的異能可以穩(wěn)定別人的精神情緒!
于是郁爾安勾勾手指,一座碩大的鐵籠陡然撐開樹林,硬生生將「午馬」籠罩在內(nèi)。
郁郁和方悅兮都認出這是曲文宴在沙漠里變出的鐵籠,只是沒想到,郁爾安連這么大的鐵籠也能輕易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