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也不過是墊底——他本就差不多是墊底;
贏,就是背水一戰(zhàn)、破釜沉舟,成為南部考區(qū)歷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他的個人履歷一定會因此增色不少。
怎么能不去賭?
高持越想越興奮,連帶著說話里都有些破音:
“直播間部分觀眾的暴行和主考方的不作為想必大家都看到了!我知道,你們一定會在心里想,無論我現(xiàn)在說什么話,都只是想拖更多人下水——但我還知道,在座的大家都是指揮系的精英,很多道理不用我說,各位心里也是門兒清。
“我們人類,從古藍星遷移至更廣袤的星際,成立了我們引以為傲的帝國,‘能從原蟲到人類,從野蠻到文明,就因為沒有一刻不在革/命’1。面對陳舊腐朽、其存在就足夠荒謬的規(guī)則,如果作為指揮系、最接近主考官的我們都保持沉默,又要實地考區(qū)的隊友們如何表達呢?
“他們完全不知道自己面臨著什么。
“各位,我們生死與共、交付后背的隊友,只能通過我們和彈幕了解真相?墒悄承⿵椖粎s和我們作對,將更可笑的虛假傳達給他們,讓我們的戰(zhàn)友更加深陷于迷茫和危險之中。
“作為一名戰(zhàn)士,在孤立的戰(zhàn)場上陷入對遠程指揮的懷疑……你們一定都知道那會導致什么后果!
“所以——大家!
“放下作為對手的成見,不如我們一起讓隊友棄權,給主考方施壓,逼迫他們修改規(guī)則吧!”
的確不能小看一名指揮系的煽動力,即使只是即興演講,高持照樣說得慷慨激昂,言語間把所有人的利益都牢固地綁在一起,卻直到最后都沒有人提出異議。
倒不是他們真的認可了高持。
而是在觀望。
他們心底暗暗附和著高持,所以不愿當面反駁;
但是否要追隨高持,還要看局勢的變化。
與此同時,由于他們沒有破壞直播設備,觀眾都看到了這場演講。
有人因此沉默,或許正在反思前段時間的行徑;有人越發(fā)憤怒,更加無所不用地在彈幕里瘋狂攻擊。
只是指揮系的考生們都不再在意了。
被彈幕攻擊太久,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麻木,甚至詭異地共情了林逾的心態(tài)。
左也是錯,右也是錯,索性就這樣錯下去也不賴。
楊全恩不動聲色走近林逾,碰了碰他的手背:“要表態(tài)嗎?”
如果這時候表明支持高持,應該會有不少人心動。
出乎意料地,林逾居然搖了搖頭。
“你不表態(tài)?”楊全恩皺起眉毛,才發(fā)現(xiàn)他的手指一直在僅自己可見的光子屏幕上飛速運動。
楊全恩不知道他在忙碌什么,但已經習慣了對林逾的信任,觀望片刻,他也沉默地站在一旁,等待林逾的反應。
對于高持的提議,人群里開始小聲討論起來。
慫恿大家一起棄權的主張是林逾提的。
他給出的理由是“拆屋效應”,指揮系的大家都很了解這一理論,知道越是過分的要求越不可能得到主考方的同意,最終趨向折中時才有可能達成真正的目的。
因此高持也效仿林逾,立足于“拆屋效應”,以一起棄權為“屋頂”,暫停直播為“開窗”。
這樣的提案的確很有可能得到指揮系的認可。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也成了林逾的一枚棋。
林逾的確在應用“拆屋效應”,只是他選擇的“屋頂”遠比高持更加大膽。
謹慎小心的指揮系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慫恿的?
八十一名指揮,沒一個不是人精。想要組織一場浩浩蕩蕩的反抗,至少要半數(shù)以上的指揮愿意豁出去參與。
而且誰也不能打包票,四十多名指揮的聲音就一定能引起主考方的重視。畢竟主考官里還有佐伊·艾爾這樣堅決維護規(guī)則的存在,考生們一旦過激,反而可能激起她更大的不滿。
畢竟佐伊是能一把掐住考生咽喉的。
所以林逾的目標并不是這些指揮。
而是不會被佐伊掐住咽喉,不受規(guī)則制約,卻能最大化影響規(guī)則的觀眾。
其實指揮和觀眾是一樣的。
十個指揮里或許能有一個人認可并發(fā)聲,可ta會被鎮(zhèn)壓,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然而同比例之下,一億個觀眾里就有一千萬會發(fā)聲。
即使減少到一百萬、十萬、一萬——
每人發(fā)送十條彈幕,也足夠在主考方岌岌可危的心理防線上重重地再踹一腳。
因此,林逾選擇的“屋頂”是“開除所有考生”,留下的“開窗”則是“對反抗的考生予以處罰”。
處罰吧。
就把這些搗亂的考生罰去實地考區(qū)。
考生的聲音不被重視的話,就讓他們聽聽更加激烈的聲音。
輿論是一把雙刃劍。
而林逾徹底懂得了如何運用這把劍。
以高持的演講為餌,他將釣起更多的利劍,一起殺向高高在上的主考方,和某個背地里不敢見人的元兇。
在僅他可見的光子屏幕上,林逾正匿名發(fā)送著一條又一條的拱火彈幕:
[“這真的沒法忍啊”]
[“高持是在公開挑釁主考方了吧,主考方這還不管,別太演了”]
[“之前是哪位說過,把這些鬧事的考生全部開除了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