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林茜最喜愛的舞種之一。
早期的林茜,就是依靠一支名為《天鵝湖》的經(jīng)典芭蕾舞劇,一躍成為舞團中炙手可熱的新星。
她天生四肢纖長,非常適合表演舞蹈,而對古藍星時期的傳統(tǒng)舞種更是尤其擅長。
林逾止不住地顫抖起來,他扶著玻璃壁,再也不敢按下任何按鈕:“……媽媽?”
實驗體懵懂地對他偏了偏頭。
不會吧。
怎么會呢?
林茜是北部星域的移民,她可是經(jīng)歷過皇室背調(diào),怎么可能是一只實驗體?
她的舉手投足都和普通人類毫無差異,這么多年,從來就沒有任何異常,即使真的和生物實驗有所聯(lián)系,一定也是什么非法組織在對林茜進行秘密克隆……
一定是的!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林逾問,“這個動作是從哪里學的?”
實驗體舉起雙臂,即使在營養(yǎng)液中無所立足,它也開心地旋轉(zhuǎn)起來。
任由導管糾纏在一起,有限的長度開始拘束它的動作,它們揪扯著它的皮肉,但實驗體只是欣喜地舞蹈著——它的舞蹈當然不如成名后的林茜那么爐火純青,可那單足旋轉(zhuǎn)時漂亮的姿態(tài),眉間眼底天鵝一般的氣韻……
“學?”實驗體想了想,它似乎聽懂了林逾的問句。
它努力回憶了很久,終于停下舞蹈,堅定回答:“學!”
林逾:“?”
隨后,實驗體如瀑的黑發(fā)開始縮短,頭盔脫落,它的發(fā)型變成修建得當?shù)亩贪l(fā),面龐也逐漸長成劍眉星目的青年男人。
盡管被導管撕下了大片血肉,營養(yǎng)液都被它身上溢出的血液染紅,但它像是毫無痛覺,嬉笑著拍拍胸脯。
實驗體的手里多出一塊寒氣四溢的冰棱,故作一副冷漠表情:“學!”
林逾頓覺窒息。
……它在模仿的這個男人,是謝泓。
實驗體見過謝泓,謝泓教會它這支舞蹈。
它和謝泓是什么關(guān)系?謝泓和這里的實驗又是什么關(guān)系?
它模仿的謝泓還很年輕,三十歲后的謝泓會開始留長發(fā),而它變出的短發(fā)謝泓還是青年模樣,說明這也是發(fā)生在過去的事。
——所以謝泓和這個實驗體之間,究竟發(fā)生過什么事?
林逾眨眨眼,一道冰涼從他臉上滑過。
實驗體注意到他的異常,立刻著急地湊過來,不慎撞上培養(yǎng)皿的側(cè)壁,疼得齜牙咧嘴,額頭很快變得微紅。
“淋雨!沒事?”
“沒事!绷钟獠敛裂劬Γ┪⒌乃釢凶屗行┠吧,他再也不碰那些按鈕,轉(zhuǎn)而看向剛才半途而廢的書架。
實驗體還是相當擔心,它輕輕拍著墻壁,抹了抹自己的臉:“不要,傷心。”
“我沒傷心。我沒事!绷钟鈱λπ,“除了我們,你還見過別人嗎?”
實驗體陷入回憶,片刻,它的身體又開始變化。
它變出了很多張或男或女的陌生面孔,林逾一一看過,都和記憶里的臉對不上號。
他猜這些都是參與本次實驗的科研人員,林逾只能先把這些臉部特征記在心里,準備離開考場再去調(diào)查線索。
當務之急,是要擺脫這場考試。
于是他走向書架,生平第一次嘗試撕下“文盲”的標簽。
這些書的封皮都撲滿了陳年灰塵,不知多久無人打掃。
林逾很快發(fā)現(xiàn),各類期刊并非連號,都是斷斷續(xù)續(xù)的,有些系列期刊甚至只出現(xiàn)了一兩期中的一兩篇撕下來的文章。
而通過這幾篇突兀的文章,林逾意識到,這堆文字里的關(guān)鍵信息并非生物實驗本身。
而是它們的作者。
——諾亞·亞米德森。
這名作者并非近年才出名的,相反,他從帝國初期就已活躍在科研業(yè)界,第一篇文章的發(fā)表日期幾乎和帝國的成立時間相當。
也就是說,諾亞·亞米德森此人根本不可能活到青年謝泓的時代。
林逾繼續(xù)翻閱,在諾亞的文章之后,另有幾本期刊中并未出現(xiàn)諾亞的名字。
它們才是最近較受認可的a級期刊,創(chuàng)刊時,諾亞的生命應該已經(jīng)走到晚年。
因此在這些期刊中,林逾發(fā)現(xiàn)了新的作者——他的研究課題與諾亞極為相近,行文風格也宛如另一個諾亞在世。
他的名字叫,安東尼·亞米德森。
世上很少會有比林逾更恨“亞米德森”的人。
這個在北部星域出了名的慈善財團,建造了著名的亞米德森福利院。如果他對外承認自己厭惡亞米德森,勢必會被打為恩將仇報、忘恩負義之輩。
林逾麻木地疊好期刊,他已經(jīng)記住了這兩個作者和他們的研究課題。
可惜他們的研究方向都是t激素相關(guān),理論上和眼前的實驗體沒有關(guān)系,和林逾印象中的福利院也關(guān)系不大。
畢竟實驗體看上去連人都不是,更不可能是異能者。
而福利院收容的都是尚未激發(fā)異能的兒童,也不可能擁有t激素的研究條件。
“……淋雨?”實驗體不安地呼喚他,“哪里?”
林逾只好走了回去:“怎么了?”
像是害怕林逾再次拋棄自己,實驗體眼巴巴地盯著他,迫切道:“跳舞!”
“……什么?”林逾問,“你想跳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