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身而過時,極輕的嘆息漏進空氣。
那苦澀而彷徨的語氣仿佛憑空出現(xiàn),層層纏繞腳腕的藤蔓,輕輕地,又不容置疑地留住有夜的腳步。
她回過頭,望著塞浦思的背影挪動著唇瓣,她很想為林克反駁,可對方微聳肩膀下的挺直脊背很快令她打消了這個念頭。
塞浦思是被自己父母當作祭品送給費諾的,在他看來,被親近之人背叛是不可饒恕的,他將自己與她重疊,這才不希望她選擇原諒…因為他也無法選擇原諒自己的父母。
有夜終是沒有出聲,無力地搖搖頭便趕去了林克身邊。
帝國西部的角色們個個身懷復雜背景,又大多環(huán)環(huán)緊扣,并非三言兩語能捋清,F(xiàn)下時間緊迫,她實在無法面面俱到地考慮到每個人。
林克匍匐在地上捂著咽喉,正不可思議地抬首望她,她語氣輕松又帶著崩到極致的恐懼。
“怎么什么也沒發(fā)生?”
她半跪起身,抓住有夜的手使勁搖晃,奔涌的淚又開始肆無忌憚地流。
“為什么什么也沒發(fā)生?!什么也沒發(fā)生!!”
——“當然什么也不會發(fā)生!
費諾含笑的嗓音自露臺傳來。
倒掛于房頂水晶燈上的蝙蝠群發(fā)現(xiàn)主人后,嘯鳴著齊齊涌去聲源,再次編織成一件立領(lǐng)的純黑披風,嚴密藏起費諾胸前象征榮耀與責任的大量勛章。
他似乎心情十分好,翹著嘴角扔下手中提著的大只人類,輕盈躍下露臺便向有夜直直走來。
“圣女當真好演技,竟把我們?nèi)慷简_了進去!
費諾揮開披風,向眾人展示露臺處的胖胖人類。
“哥!”
林克嘶聲吼著,她又望向有夜,頻頻搖頭握緊了她的手,似正無聲祈求著什么。
“琳?怎么哭成這樣!
胖嘟嘟的男性青年笑嘻嘻地沖林克眨眨眼。
他懷中謹慎抱著用深紅絨布包裹的小行李,慢悠悠地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后向費諾垂首。
“麻煩親王閣下了。在下現(xiàn)在可沉了呢,您單手提在下上來一口氣都不喘,怎么看都不像是年逾好幾萬的老吸血鬼!
費諾挑了挑眉,鼻間擠出輕嘲,并未搭話。
他只瞇著那雙血色豎瞳,灼灼望向有夜,仿佛正在黑暗中,借著月光靜靜欣賞著什么藝術(shù)品一般。
“圣女大人貴安,感謝您的付出,今日我們才能將腐蝕帝國西部的毒瘤全部聚在一塊兒清理。并且,在這長達一年的潛伏期間,在下已順利摸清西部暗市的一切人脈與資源,也算是終于能向攝政的皇弟閣下交代了!
馬克斯維爾子爵雙手奉上懷中緊抱的行李,掀開絨布一角,笑呵呵地說道。
“這是您與皇弟閣下一同交與在下的‘信任證明’,現(xiàn)在終于可以完璧歸趙了。要知道,若是弄丟了這玩意兒,在下可真就保不住這帥氣的頭顱了呢!
絨布下,純白封皮的教典靜靜散發(fā)著月光余韻,靜謐圣潔地不似凡物。
有夜幾乎立刻就明白,那是傳說中主神賜予月神,并由代代圣女代為保管的原初教典。
可…她從沒見過眼前這個胖胖的人類男性,也不甚理解他口中的那些感謝與報告。
所以就算他遞出這本理該屬于她的教典,她也著實沒有膽子去接。更別提該如何面對四周眾人向她投來的疑惑視線了。
“原初教典…”
維克多苦澀地凝視著教典一角,低低笑出了聲。
在他的記憶里,圣女只有上任的最初一年會隨身攜帶教典,隨著第二年開始,那本珍貴的教典就再也沒在人前出現(xiàn)過了。圣女對外的解釋是“原初教典過于珍貴,不可輕易示人”,可現(xiàn)在想來,她藏起教典的時間竟與去年千花祭的西部巡視完全重合。
會是巧合么?至少從圣女目前迷惘的表情來看,她定當不知情。
也許從一開始,他們和圣女就全部都被當前攝政的皇弟閣下給利用了…用以連根拔起腐蝕帝國千年根基的西部蛀蟲。
“解藥給我!
有夜直直看向雙手奉上教典的馬克斯維爾子爵。
從字面上理解,林克的哥哥也許就是電影里常演的“間諜”,又或是“臥底”,如果他混入西部貴族交際圈的目的就是此刻,那么就必定不會對自己妹妹見死不救。
“什么解藥?沒有解藥!
馬克斯維爾子爵聳聳肩,因肥胖而變形的臉很難看出他與林克的相像,可說話的語氣卻同林克幾乎一摸一樣。
“那只是我隨便調(diào)的飲料,不會有事的!
“誒?”
林克難以置信地踉蹌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前。
“可哥你不是說跟著約克侯爵,我們家才有東山再起的機會?父母因事故離去的時候,你暴飲暴食無比消沉地滿大街狂吼‘帝國都是臭狗屎,只有金錢才是真實’的事呢?”
她回頭瞥了一眼有夜,嗓音嘶啞地補充。
“被沒收全部財產(chǎn)的時候,父母送我去圣女身邊不就為了現(xiàn)在么?”
她忽地脫力跪地,喉間嗚鳴著雙手握拳用力捶地。
“你知道我是抱著怎樣的覺悟替換圣水,陷害朋友的嗎?!你知道我又是抱著怎樣的心情挾持朋友的嗎?。”劝<{你這個混蛋!你連親生妹妹都要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