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面色微變,腦海中如有一線雪亮的光閃過。
不好!
畢竟宿醉之后又吐了一次,她整個上午都有點蔫,反應(yīng)也不如平時靈光,謝縈到現(xiàn)在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來一件很關(guān)鍵的事。
……昨天夜里,蘭朔把那女孩帶進過這棟房子!
謝懷月留下的結(jié)界固然厲害,可是再堅固的門也擋不住從里面打開。作為主人的蘭朔給“它”開了門,而她點燃的地火又形成了道標,曾經(jīng)只能敲門的東西,現(xiàn)在可以大剌剌地推門而入了!
防盜門開著一道細縫,客廳里沒有開燈,只有大理石地板偶爾反著一線冷光。
昨天那么溫馨的家,一下子就變得如此陰沉晦暗,仿佛暗藏鬼蜮。誰也不知道房子里有什么,但就是靠著想象才最嚇人。謝縈屏住呼吸,隔著幾米距離仔細聽著房子里的動靜,可是入耳寂靜,只有房門在風中搖晃的吱呀聲。
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像是無言的對峙一般。
兩個人對視一眼,表情頓時都有點不好看。謝縈靜了靜,抬手一拳捶在了蘭朔胸口。
你把人往家里帶干什么!
謝縈心想枉費這人平時心眼比篩子還多,難得做一次好事居然還沒好報。她本來想再說他幾句,不過轉(zhuǎn)念一想,麻瓜又不明白結(jié)界的事,而且昨晚就算換成是她自己,面臨這種小女孩命在旦夕的情況,多半也沒法眼睜睜地看著。
情況發(fā)展成現(xiàn)在這樣,也有她沒反應(yīng)過來的原因。要是昨晚她也醒著,當場就能看出怎么回事了,哪還有后面這些事。謝縈搖頭懊喪道:“下次真的不喝酒了!
蘭朔一手撐著傘,一手已經(jīng)本能地伸進了衣袋里去摸槍,表情也變得有些嚴肅:“小縈,現(xiàn)在準備怎么辦?”
按謝縈的性格,當然是與其內(nèi)耗自己不如外耗別人。而且生來具有號令妖魔的權(quán)能,從小又被哥哥形影不離地照顧著,在對待靈異事件的時候,她自然是一向無所畏懼驕傲至極。
從來只有她裝神弄鬼地嚇人,被人反過來折騰的經(jīng)歷確實不多?粗⒊ǖ拈T扉晃來晃去,謝縈越想越氣,冷笑一聲道:“不就是在請君入甕嗎,那我還非得進去看個明……”
眼見著她抬腿就要往房子里走,蘭朔哭笑不得,趕緊一把將她攔腰抱住。
現(xiàn)在畢竟只有他們兩人,能想辦法智取自然勝過直接硬闖。見她疑惑地抬頭,蘭朔一手牢牢摟在她腰間,一邊循循善誘道:“小縈你等等,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咱們得先摸清楚那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吧!
少女掙了一下,沒掙開,從鼻子里哼了一聲道:“我管它是什么東西?”
“那當然是沒有小縈厲害,不過高人不斬無名之輩,你探清了底細,到時才方便教訓(xùn)!”
兩人在雪中較了幾秒鐘勁,蘭老板一邊舌燦蓮花,一邊到底把她按在了原地。
男人一手環(huán)在她腰間,傘柄稍微歪了些,有半個巴掌大的雪花斜飛到環(huán)著脖子的毛領(lǐng)上,蹭在下巴上微微的涼。不知道為什么,謝縈忽然聯(lián)想到了韓劇里拉拉扯扯鬧分手的橋段,頓時撲哧一聲樂了出來。
偶像劇都喜歡雪景,不過恐怕沒有劇組會在眼前這樣的大雪里拍,眼淚滴水成冰,只要流出來就能把臉凍上一層霜。少女口氣軟了軟:“那你說怎么辦?”
地火照煞居然失效了,而當事人黃夢竹已經(jīng)住進了醫(yī)院,難不成他們要頂著暴雪開幾十公里車過去?
蘭老板卻意味深長道:“它來我們家,我們也可以去它家嘛!”
謝縈抬起頭:“你是說……”
*
叢增芳的家就在幾百米外,院子里拉的是鐵皮卷簾,他們沒費什么力氣就翻了進去。
這是一棟很典型的東北農(nóng)村磚房。兩人繞著房子轉(zhuǎn)了一圈,只見后院里擺著養(yǎng)雞鴨的食槽和水桶,門口搭了塑料棚給冷空氣做緩沖,所有窗戶都緊閉著,前后兩扇門都是斷橋鋁的防盜門。
謝縈是會撬鎖,但只限于三臺村里那種老式鐵鎖,還是小時候跟孩子們瘋玩的時候?qū)W會的,對這種現(xiàn)代防盜門就束手無策了。
妞妞寄養(yǎng)在額日木圖家,想必這對老警察夫婦應(yīng)該也有她家里的鑰匙,可是他們正在縣醫(yī)院陪著孩子。農(nóng)村又不像城市里可以叫開鎖公司,謝縈正想著該怎么辦,只聽得不遠處傳來一聲喚,蘭朔正站在窗前朝她招手:“小縈過來!
少女望過去,只見蘭朔從衣袋里取出了什么東西,往窗戶四角上一砸。
玻璃上應(yīng)聲就裂開了蛛網(wǎng)一樣密的紋路,他再輕輕一敲,玻璃頓時碎了滿地,窗戶露出了一個大洞。
看起來不費吹灰之力,謝縈頓時驚了:“這是什么?!”
“咱們車上的安全錘。”蘭朔抖了抖手腕,“農(nóng)村平房不會用鋼化玻璃的,這就是普通的單層玻璃。這種玻璃收縮系數(shù)大,在低溫之下會變得更脆弱易碎,而且他們家里久沒住人,窗戶上不結(jié)霜,砸起來很容易。”
“……”
蘭老板不愧工程出身,這種暴力中帶著科學的風格實在是讓人無言以對。謝縈還在沉默,男人已經(jīng)雙手環(huán)在她腰間,一用力把她托起來,朝窗戶上的洞口里送去,又笑瞇瞇囑咐道:“小心碎玻璃碴。”
兩人小心地從窗戶翻進房間,外面的朔風暴雪也跟著一起卷了進來。不過也幸虧是大雪天,家家戶戶都躲在房間里,他們鬧出什么動靜也不會有人留意。
這間房子算來已經(jīng)有快半個月無人居住,不過因為空間寬敞,倒是沒有那種久無人居的陳舊氣味。
他們是從東頭房間翻進來的,這里看來應(yīng)該是叢增芳母女的臥室,炕上打了只柜子,墻上掛著老式掛歷,窗邊擺著一套舊桌椅。
謝縈在炕上摸了摸,只覺很冷,想必是無人居住的原因。整個房子寂靜異常,謝縈還是舉起手指比了個“噓”的姿勢,指了指周圍,用唇語道:“我們看看!
家是留下最多生活痕跡的地方,不論妞妞到底是被什么東西影響著,都應(yīng)該有跡可循。
兩人在臥室里仔仔細細檢視一遍,可這似乎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家,看得出生活窘迫,但打理得很干凈。
出了主臥,隔壁是個燒土爐子的小隔間,F(xiàn)在農(nóng)村已經(jīng)逐漸開始集中供暖,但叢增芳家里還是燒煤。墻邊放著把苕帚,謝縈用桿子撥了撥爐灰,只見里面還有燒得焦脆的苞米瓤子。
一路從走廊穿過,兩人最后停在了最小的一個房間前,謝縈拉開了門。
沒有開燈,外面天氣太陰,房間里光線也昏暗。細塵飛舞間,謝縈抬頭望去,目光乍然撞上了一張黑白遺像。
那是供在柜子上的一張遺照,如同對視一般,謝縈背上倏地竄起了一層涼意。
蘭朔沉聲道:“這應(yīng)該是黃開亮!
照片上的男人看著三十多歲,細看和妞妞的眉眼確實有幾分相似。
謝縈心下一跳,知道他們應(yīng)該是找對了地方,按在門把手上的手緩緩松開。
這是個儲物間,面積不大,雜七雜八堆著木桶、椅子和積酸菜的缸。謝縈繞過地上的雜物,走向供著遺像的柜子。
遺像掛在墻上,柜子前擺著兩小盅白酒和一只香爐,里面香灰熄滅已久,看起來是在家里紀念很常見的布置。謝縈摘了手套,正打算蘸點香灰放到鼻尖聞聞,忽聽見一旁的蘭朔指著什么東西,叫了她一聲。
“怎么了?”
謝縈走到他身邊,目光也陡然一凝。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供著遺像的柜子側(cè)邊,吊著一只娃娃。
那是一只千禧年初在超市里很流行的芭比娃娃,謝縈小時候哥哥也給她買過不少。這只看起來是基礎(chǔ)款,做工不太細致,像是國產(chǎn)的仿制版。
這只芭比穿著粉藍色的裙子,可是,她的右眼和右耳都已經(jīng)不知所蹤,涂著口紅的嘴唇也被削掉一圈。
娃娃是塑料的,眼、耳、口處都被挖出了白生生的斷茬,像是用利器戳破,半張臉已經(jīng)殘損空洞,另外的一只眼睛上卻還畫著完整的妝容,看起來異常詭異。
芭比娃娃長長的、金色的頭發(fā)被扯掉了幾縷,挑起來打成了一個結(jié),穿過脖子,把她自己吊在了柜子的邊緣。
娃娃的手和腳自然垂下,用僅有的一只漂亮的藍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們。
這只娃娃……在上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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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一直是很莽的,我小比要三更咬你,誰敢留你到五更.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