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鴨在蘆葦蕩圍著的濕地里,外面是很開闊的休息區(qū),冬天天氣晴朗,旁邊就是一望無際的湖面,景色相當宜人。
休息區(qū)里賓客們正三三兩兩攀談著,蘭彤光挑了幾個重點人物介紹,不過這些人他也怵頭,便很快引著兄妹二人到他朋友聚堆的地方去。
這些年輕人普遍還沒什么職務在身,來這里除了玩就是為了拓寬社交圈。到這里蘭彤光才算來了精神,趕緊對大家隆重介紹了謝縈二人,又表示我的朋友就是小縈妹妹的朋友,至于謝懷月,大家不如就跟我一樣叫哥吧。
蘭朔說的時候固然很公事公辦,但蘭彤光自詡在戀愛上有一雙比雷達更靈的眼睛,朋友?什么朋友,這要不是還沒追到的女朋友,蘭彤光敢把自己名字倒過來寫。
更何況他堂哥這也根本沒有掩飾的意思,天天接人家下課也就罷了,居然都追到人家家門口去住了,蘭彤光聽說此事的時候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心想在如此攻勢下還沒變成嫂子,小縈妹妹還真是堅貞不屈!
此時就是最好的表現機會,蘭彤光提前對朋友們大大渲染了一番,表示反正諸位看著辦吧,這是我哥正在鞍前馬后的妹妹,給人家留個好印象,以后我哥也記著你幾分好。
Gabriele Lan的話在這群人里還是相當有分量的,不過蘭彤光說的時候太添油加醋,圈子里又很有幾個人在蘭朔那碰過釘子,于是當天眾人都嚴陣以待地等著,想看看能生擒蘭朔的到底是個什么仙女。
結果就是個很正常的女孩,漂亮歸漂亮,但也沒到多么驚艷的地步,倒是跟她一起來的男人好看得幾乎讓人移不開眼睛,立刻就有人低頭去查,疑心他是什么明星。
在場眾人心思各異,但謝縈對這些一無所知,只覺得大家好像都很友好。
聽說她是第一次打獵,有人很親切地分享了一些用獵槍和打野鴨的技巧,還有人盛情邀請她一起去看什么走秀。
謝縈非?蜌獾赝窬,不過立刻有人替她打圓場:“小縈還在上學,沒時間啦,你以為都像你一樣閑呢!
不過顯然也有人懷著別的心思,眾人隨便聊了幾句,便有人把話題往謝懷月身上引:“謝先生在哪里高就呢?”
蘭彤光趕緊搶答:“謝先生不做這么庸俗的工作,他是畫家!
這次倒是沒人追著問他有什么畫作,畢竟兄憑妹貴,真把蘭朔的貴客問得下不來臺,眾人也不想承擔這個后果。
其實蘭彤光心里也有同樣的疑慮。畫家只是為了說著好聽,謝懷月除了照顧妹妹以外,分明就是個無業(yè)游民,真不知道為什么蘭朔說起他時語氣總是非常慎重。
再說,這種規(guī)格的宴會,小縈妹妹也就罷了,把未來的大舅哥也一起請來算怎么回事?這是因為蘭望舒難得來一次,準備提前見家長?
不過,疑惑歸疑惑,告別眾人準備進入蘆葦蕩的時候,蘭彤光還是深深醞釀了一番,準備穿插著講講哥哥的好話,謝懷月卻溫和而堅決地道:“謝謝,不過讓我們自己待一會就好!
獵場里準備了獵槍和復合弓,謝縈兩種都嫌沉,最后謝懷月只好從弓里挑了一把。
一路穿過蘆葦蕩走向濕地湖泊邊,少女挽著哥哥的手臂,嘻嘻笑著:“怎么不要他跟著,我哥哥準備大顯神威了是嗎?”
謝懷月給妹妹正了正圍巾,有點無奈地笑,“只是覺得他聒噪。”
初冬天氣晴朗,兄妹二人索性沿著湖畔慢慢散步,遠處時而有獵槍響起的聲音,撲棱棱地驚起一片水鳥。
謝縈看得心癢,但射箭是實打實需要臂力的運動,更別說射中獵物了,最后只好由哥哥在背后幫她拉開弓。
拉弓需要保持肩部放松,肘部則要高臺起來,謝懷月托正她的頭,逐一擺正妹妹肩頸的姿勢,又在她下巴上輕輕撓了撓。謝縈被逗得咯咯直笑,頓時繃不住力,虎口一下松開,箭嗖地一聲飛出去,栽在了湖邊的草地上。
謝懷月從背后擁住妹妹,想幫她換一支箭,謝縈卻不肯,松了弓,指著湖中央的水鳥笑道:“還是你下水把它們抓回來吧,射箭多粗暴啊!
謝懷月知道妹妹是開玩笑,也不接這腔,只笑道:“這么點大的湖,用點力就該翻過來了!
到中午的時候,去狩獵的賓客們已經陸陸續(xù)續(xù)回到休息區(qū),準備用午餐。
雖然主辦方是外資,不過畢竟在場賓客大部分是中國人,午餐同時準備了中式和西式,相當豐富華美。謝縈正慢慢吃著乳鴨,忽然發(fā)現有人正朝自己走來。
按理說,從蘭朔的長相來看,謝縈對他姐姐是個大美人這件事是很有心理準備的,但真見到本人的時候還是驚了一下。
蘭望舒三十七八歲年紀,相當高挑,穿著高跟靴子身高已經與蘭朔相仿,面容明艷照人,又帶著一種久居高位的從容。這對姐弟站在一起,宛如女王與她麾下諸侯,周圍人的視線都不由得集中在他們身上。
蘭朔微笑著介紹:“姐姐,這是謝縈小姐和謝懷月先生;小縈,這是我姐姐Rosalia,中文名是蘭望舒。”
蘭望舒非常親切地伸手與她交握:“小縈是吧,常聽Gabriele說起你,你像他一樣叫我姐姐就好!
謝縈沒少聽蘭彤光講他這個堂姐的偉大事跡,蘭望舒少年天才,二十二歲取得博士學位,一手德州撲克揚名賭場——截止此處,蘭彤光還是“貨比貨得扔”里的那個“貨”,不過打從蘭望舒幾年前繼任家主開始,蘭彤光就只剩覲見女王的誠惶誠恐了。
“其實我也怵我哥,但是我更不想看見我姐,主要是我覺得她就像外星人鄙視地球人一樣,看我都不用正眼的,我感覺我這么多年只見過她的下巴……”
出于用姐姐把蘭朔襯托得更加平易近人、性格可親的目的,蘭彤光講的時候頗添油加醋了一番。謝縈還以為自己會看到一位高高在上的冷傲女王,結果女王上來態(tài)度就如此親切,笑容滿面地和她聊著天,謝縈頓時有點暈暈乎乎。
蘭望舒不常來中國,但她性格高傲確實是廣為人知的。只見她笑容滿面,蘭朔則干脆就很自然地坐在了女孩身邊,視線從始至終沒離開過她的臉。幾人相談甚歡間,旁邊明里暗里已經有不少猜度考量的視線望來。
那女孩看著年紀很輕,完全還是個孩子,至于男人,周身氣質固然內斂,可站在這這對姐弟面前居然也沒有被壓過一頭。能讓蘭望舒姐弟如此熱情相迎,想必不是一般人,但他們又完全是社交場里從未露過面的陌生面孔,已經有人在竊竊私語地議論著他們到底是什么身份。從蘭彤光那里得到過消息的更是大驚失色,心想他們難道是已經準備談婚論嫁了?
謝縈并不知道場中宛如投下了一顆深水炸彈,只覺得蘭彤光真是有眼不識泰山,這么和藹可親的姐姐,有什么好害怕的?
蘭望舒畢竟繁忙,說了會話便離開了,蘭朔卻沒有一起走,而是在她身邊坐了下來。謝縈還沉浸在余韻里,不由得感慨:“你姐姐人真好啊!”
男人笑吟吟道:“因為沒人會不喜歡你啊,我姐姐當然也是。”
只可惜謝縈很快就把精力投入到了荷葉雞中,并沒理解他話中的暗示,更沒有深入想想蘭望舒如此親切的原因。
蘭朔在旁邊瞧了她片刻,看她一副心無旁騖的樣子,便也沒多說什么,只隨口講了講狩獵會上所聽到的趣事,少女被他逗得大笑,謝懷月把這一幕望在眼里,但笑不語,只輕輕順了順妹妹鬢角蹭亂的頭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