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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小說 > 恐怖靈異 > 識魅(民俗怪談) > 和氣生財17 нêiy𝖊sнuku.Ⅽō𝓶
  她正聽得津津有味,智達法師忽地肅然起身。

  “居士,今夜夫人冒昧把你請來這里,雖是出于拳拳愛子之心,但行為到底魯莽,多有得罪,我代她向你賠禮了。”他兩手當胸,十指相合,躬身朝她深深鞠了一禮:“實在是事態(tài)緊急,請你看在少爺境況如此危險的份上,莫要計較。”

  張迎鹿臉色蒼白地低著頭,緊緊攥著雪獅子的長毛,默不作聲。

  眼見著戲臺子都搭到了腳底下,不配合著說兩句,豈不是讓人家白費了一番口舌?可是謝縈雙手還綁在椅子上呢,她想來想去,一句“免禮平身”在舌尖滾了幾圈,到底還是咽了下去。

  “居士,幾日前在法會上時,我實已看出你與常人不同。眾賓客在佛母像前供香,只有你的香燭居中而折。如此的預兆,不是大兇煞就是大造化,從這座廟落成以來,這樣的事還從未有過。今夜,你又破了我設的迷陣,可見我當時的判斷并沒有錯,居士確實是得道之人了!

  他看著謝縈,沉聲道:“居士你這樣的年紀,卻有這般本事,可見不是家學,就是有過什么機緣。我不知居士門派來歷,可無論哪一教哪一派,難道有見死不救的道理?居士,你就真要眼睜睜看著么?事到如今,還請居士助我一臂之力,盡力挽回吧!

  法師氣沉丹田,到了末尾,語調(diào)逐漸拔高,有如洪鐘。

  句句懇切,字字動人,再聽下去,謝縈覺得自己都得當場剖腹謝罪了。苯伩逅續(xù)jǐāňɡ茬põ18w.ⅵp鯁新 綪到põ18wⅵp繼續(xù)閲讀

  “助你一臂之力,你是說,再找一堆路人來給他擋災?”

  她話說得很直白,智達法師卻不動聲色,只微微一抬手里金剛杵,念了句法號。

  “居士有所不知。佛母的煞氣,若是集中在一個人身上,早晚會奪了他性命去,可散到眾人身上,不過會讓他們受些皮肉苦楚而已,又沒有性命之虞。這樣,他們也是間接救了人,是功德一件啊。”

  “好像有道理,”她欣然點頭,“不過,我有個問題,不知道大師能不能指點一下?”

  “居士請說!

  謝縈笑道:“林建凱在哪兒?”

  這個名字從她嘴里說出來,大師顯然有些詫異。

  “你說得挺好的,尤其是故事講得不錯,”少女慢悠悠道,“不過,就在不久之前,我恰巧聽過一個有點相似的故事。也是趕巧,問了問我家里長輩!

  “老鼠這種動物,視力本來就非常弱,是不是?所以,就算做人時的眼睛還在眼眶子里,這些老鼠精怪,也與瞎子沒什么分別。

  “所以,它們認東西,其實并不是靠形狀顏色,而是財氣和血氣。寶帶財氣,人帶血氣,它們就是這樣分辨財寶的。所以,想要騙過它們的時候,自然也要把財氣和血氣散掉,對不對?

  “你們在這里辦了一場法會,把紙元寶分給賓客,散掉的是財氣;把游客騙到廟里,讓他們?nèi)グ莘鹉刚嫔,散掉的是血氣!敝x縈道,“關了這么多年,食寶鼠的靈智已經(jīng)混沌,只留下本能的食欲,現(xiàn)在自然是看到什么,就要吃掉什么!

  少女有些驚訝地揚眉:“有錢的替你們破財,有命的替你們擋災。都是替死鬼,承擔的職責怎么還不一樣呢?是因為你們法會上請的人都比較有錢有勢嗎?”

  找上拿了紙元寶的賓客時,食寶鼠會吃掉金銀珠寶;找上拜過佛母像的游客時,它們搞不好就要食人了——從內(nèi)而外,把他們吃得腸穿肚爛。

  她說完了話,智達法師的表情一時間不太好看,而就在這時,靜坐在一旁的張迎鹿突然發(fā)出了一聲笑。

  “你說的林建凱,是那個男孩子么!

  謝縈抬起了頭。

  “你覺得他是被我們騙走的?”貴婦人柔聲道,“不,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和我兒子長得有點像,年紀也相仿,所以我才找到他幫忙。我給了他一大筆錢,還答應了給他安排工作,是他自己點頭同意的,我們家不欠他什么,你不用拿著這個來興師問罪!

  法師清咳了一聲,沉聲道:“林居士來古鎮(zhèn)上,的確是應了夫人的邀約。他持著我的密符拜了佛母像,很快就出現(xiàn)了反應,所以我們接走了他,準備再做觀察。你放心好了,現(xiàn)下林居士也無生命之虞,還在最好的醫(yī)院療養(yǎng)。”

  “你不必覺得只有自己很無辜!睆堄姑嫔,“對我們家來說,這也是飛來橫禍。世哲才二十五歲,我們做父母的保護兒子,有什么錯?”

  謝縈牙齒輕輕咬了一下嘴唇,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

  “飛來橫禍?”少女一時間有些嘆為觀止,轉(zhuǎn)向一旁的法師!澳銊偛攀窃趺凑f的,……方國明不慎打破了封印,對吧?真虧你能編得出來啊!

  她的話音落下,密室內(nèi)一時間陷入了冰凍一樣的沉默。

  眼見著智達法師平和的神情變了,謝縈忍俊不禁,點點頭道:“都這個地步了,說點真話也不難吧!

  “食寶鼠這種妖怪,兇歸兇,但是我就沒見過比它還講道理的。它認財氣,所有金銀財寶都來者不拒,可認血氣,卻只認得出主人一個人。否則世界上那么多人,它們吞完了財寶,怎么知道該送回去給誰呢?就算是發(fā)狂反噬,它們也認不出主人以外的人!

  她斷了一下,才繼續(xù)道:“你不是誤打誤撞破了封印,你們家供著這座廟已經(jīng)二十多年。食寶鼠如此窮追不舍地纏著你們家,是因為你們就是食寶鼠的主人。只不過現(xiàn)在,你們控制不住它們了!

  見到佛母像的老鼠頭顱以后,就像是拼圖里最后缺失的一塊填了進來,謝縈已經(jīng)大概猜得出整個事件的始末。

  她想起了自己被綁架之前,蘭朔發(fā)給她的消息。

  將近三十年前,在方國明下海經(jīng)商之前,他是燕遼地區(qū)的一座金礦保衛(wèi)部的干部。

  幽深的礦洞,充滿一氧化碳的環(huán)境,遍地明金礦石——還有比這更適合食寶鼠的環(huán)境嗎?

  大概是在那時,通過某種方式,方國明打破了封印,成為了五只食寶鼠的主人,并很快通過走私金礦,賺到了第一桶金。

  比起闖進別人家里去搶那仨瓜倆棗的銅板,方國明驅(qū)使這群食寶鼠的方式顯然要更加高明一些,從那以后,也許他還作過什么別的案子,可沒有任何風聲流出來過。

  此后的幾十年間,寰東集團迅速崛起,他們也一直秘密地供著這座佛母廟。

  直到不久之前的某一天,食寶鼠脫離了他的控制。

  重獲自由的妖孽,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反噬主人。

  也許方國明意識到了事態(tài)的危急,所以從那以后,他立刻從集團卸任,閉關靜養(yǎng),又從香港請來了高僧。

  張迎鹿并不習慣與貓親近,她的佛堂里卻擠擠攘攘地塞了二十多只品種不同的貓,大概就是來自他的建議。食寶鼠固然已成了精,可是做老鼠的時間久了,對貓多的地方還是天然存有一些畏懼的。

  不過,在家里,智達法師可以用各種方法保護他們,可出門在外的時候,他就鞭長莫及了。

  所以,從那時候開始,方國明就勒令兒子減少外出,又繳走了他所有的超跑,只讓他開一輛低調(diào)的公務車出門,避免被食寶鼠認出了財氣。

  他自己的確藏得很好,可他顯然低估了兒子作死的能力——為了在劇組撐場面,方世哲偷偷找蘭彤光借了車。

  那輛跑車載著他開上了環(huán)路,而后發(fā)生了一場異常慘烈的車禍。方世哲固然奇跡一樣地毫發(fā)無傷,可是,食寶鼠從此徹底認準了人。

  于是,方家開始了“討替”。

  林建凱持著法師的密咒到佛像前,在咒文的催化下,他幾乎是立刻就遭到了攻擊,當場被驅(qū)使著吃下了香灰。方家從此嘗到了甜頭,一邊大規(guī)模地騙游客來參拜,一邊又把商業(yè)上有交際的朋友們請來家里開法會,想讓這些有權有勢的商人們分走破財?shù)牡溁肌?br />
  ……財氣血氣,還真是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人類的想象力突破下限的時候,真是讓人嘆為觀止。

  一片死寂的室內(nèi),少女的聲音輕飄飄地落下:“和妖怪比起來,還是你們家比較嚇人吧!

  接近十秒鐘的沉默,靜得可怕得密室里響起了一聲輕輕的嗤笑。

  “大師,我早和您說過,和她還有什么好客套的。你花了這么半天工夫,不是徒費口舌么。”

  貴婦人扯了扯唇角,蒼白至極的臉上揚起一個優(yōu)雅的微笑。

  “謝縈,”她的手指在貓背上輕輕敲了敲,“你家里什么情況,我都已經(jīng)了解過了。這樣的身份,放在平時,你連見我資格都沒有……我今晚給了你多少次機會,可你就是不肯好好說話!

  ——這是干什么?終于說夠了準備動手?

  謝縈心中才剛剛轉(zhuǎn)過這個念頭,就見張迎鹿霍然起身,揚聲叫了一句。

  兩個保鏢走了進來,徑直走到謝縈身邊,按著她起身,各自狠扭了一下她的手臂。

  只聽見咔吧一聲清脆的響,謝縈的臉色瞬間大變。

  少女眼里幾乎是立刻盈滿了淚,兩邊肩關節(jié)都疼得發(fā)麻,不知道是不是被扯脫臼了,她一時間連松一下都不敢。

  “大師,”張迎鹿一眼也沒有看她,對法師低聲道:“今日就在此絕了這個禍患,之后我們家,絕不會少了你的好!

  屏風再次豁然拉開的時候,謝縈看到了正殿里的景象。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老鼠頭顱的佛母像端靜地坐在原地,蓋在頭上的紅布已經(jīng)不見蹤影。

  兩個保鏢按著謝縈,強迫她站在了佛母像的供桌前。

  就在這時,她背后響起了一聲清脆的響。

  身披骨雕瓔珞法器的智達法師緩步走到謝縈身后,舉手一晃金剛杵上的鈴,沉聲道:“給她香。”

  兩邊肩膀痛得幾乎失去知覺,連帶著手臂軟綿綿的,她背后的保鏢很輕易就抓住了謝縈的胳膊,把三柱香塞進了她手里。

  張迎鹿走到智達法師身邊,拉了拉挽在手臂上的臂紗,低聲道:“大師,這樣就有用么?”

  法師念了句法號,肅然道:“夫人,這三炷香上沾了您丈夫兒子的血,我又畫了密宗的咒文,F(xiàn)下我念起《積源佛母心咒》之后,只要她上了香,一個頭磕下去,便是完成了儀式,替兩位方居士受了災。這位居士身上煞氣沖天,遠超常人,佛母受了這樣的血食,便會偃旗息鼓了!

  貴婦人面色蒼白地點了點頭。

  “這樣不會……引起什么后患吧?”

  法師緩緩搖了搖頭:“不管這位居士能耐多大,究竟是人,怎能與立像已經(jīng)三百多年的佛母抗衡!

  正殿里,很快響起了低沉的誦經(jīng)聲。

  莊嚴的心經(jīng)頌聲中,法師高舉起金剛杵,兩個保鏢按著謝縈,迫使她把線香插進香爐,又跪在佛像前的蒲團上。

  佛母像上,四張垂眸望著身邊的臉龐面目寧靜,頭頂?shù)睦鲜竺婵讌s高高拱起,這樣的場景,難免讓人不寒而栗。

  張迎鹿心臟狂跳著,微微屏住了呼吸。

  誦經(jīng)不能中斷,法師便只一揮杵,保鏢們會意,壓住謝縈的后腦,就要朝地上磕去。

  就在那一刻,剛剛插進香爐里的線香,再次居中而折。

  緊閉的室內(nèi),仿佛忽然有風拂過。

  與法會上極其相似的一幕,這是這一次,三根香全部整整齊齊地折斷了。斷成兩截的線香甚至沒有落進香爐,而是輕飄飄地向前傾倒,直直掉在了地面上。

  那個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截斷香上,直到香頭觸了地,散成一地香灰。

  這極端詭異的一幕,甚至讓法師誦經(jīng)的聲音都驟然停止。

  貴婦人倒退了一步,瞳孔因為驚駭而顫抖。旁邊的保鏢也沒想會目睹這樣的情形,按著謝縈的手都不由得本能地松了幾分。

  “你看,連老鼠都比你們有眼力!

  寂靜如死的正殿里,被按著跪在地上的少女,發(fā)出了一聲輕輕的笑。

  怒到了極致時,謝縈的聲音壓得輕而柔,含著笑意,聲音里卻帶著十足的輕慢與冷酷。

  “……它都知道,它受不起我的一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