鱗聽從對方之前的吩咐，接吻的時(shí)候閉上了眼睛。
而裴樂卻睜開了眼睛，挑釁地看了一眼對面天花板的角落，那個雖然沒有燈光，但依舊忠實(shí)運(yùn)作的小型監(jiān)控。
一吻完畢，裴樂的精神都好了起來。
她低頭看向表情寫著‘雖然你主動親了我，但不代表我原諒你’的人魚，輕笑一聲，撩了一下濕發(fā)，然后從衣服的口袋中掏出一條項(xiàng)鏈。
這個項(xiàng)鏈平平無奇，唯有掛著的一片濃墨般的，堅(jiān)硬的鱗片。
“你的鱗片真難穿孔�！彼г沟馈�
人魚的身邊出現(xiàn)一個一個小漩渦，看起來十分驚喜。
真好哄。
裴樂臉上也帶著幾分真心的笑意，搖搖頭，心想：總不能老是指望著一條魚在陸地上保護(hù)自己吧？
第46章
在水箱旁, 裴樂毫無形象地蹲著，看著水面漂亮得驚心動魄的人魚，眉眼柔和, 像是在沉思。
只有她知道，自己在和鱗聊天。
【你有想過出去之后的樣子嗎？】
【裴樂去我的領(lǐng)地�！�
【好啊, 不過我還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 你可要多帶帶我�！�
【外面不危險(xiǎn)�！�
【真的嗎？我也能生活嗎？】
【可以。】
【那我到時(shí)候能見見你的家人嗎？】
【沒有家人，一生中只會有伴侶�！�
【啊, 聽上去好孤獨(dú)啊, 我可不愿意，到時(shí)候我還要是不是回到人類社會�！�
【聽你的�！�
【說起來你生活的地方是怎樣的？】
【黑，安靜，需要到上面捕食�！�
【那到時(shí)候你帶給我吧, 嗯……我不吃軟體動物，不吃刺多的魚——脂肪太多也不行，油膩，貝殼倒可以試試, 希望它不要長得太大, 最好有珍珠那種，就是白色圓圓的東西啦……】
……
她和鱗隨意地聊著天, 描繪著未來的日子, 比如在深海中要如何躲開海獸，哪里的海水最溫暖, 魚最好吃……
裴樂有意無意地忽視真正的問題, 人類與異形的隔閡, 之后的污染，身體的變化……
“裴�！�
人魚努力地發(fā)出人類的聲音。
“哎�！�
“裴。”
“干嘛？”
“裴�！�
“……你無不無聊�！�
……
鱗樂此不疲地用自己聲音一聲一聲喊著裴樂, 裴樂雖然吐槽，但每一句話都應(yīng)了。
此刻時(shí)間正好到了十二點(diǎn)，按照先前的約定，她該走了，至少該吃中飯了。
然而現(xiàn)在的她卻遲遲沒動身，好像一個明知道該寫作業(yè)了，卻寧愿看廣告也不愿意攤開課本的小孩，清晨鬧鐘響了也不愿起身的社畜，將近貪婪地感受時(shí)間每秒的流逝。
【我把他們都?xì)⒘税�？�?br />
鱗突然提議。
裴樂被嚇了一跳，只見對方的目光干凈澄澈，仿佛剛才的話只是提議了今晚吃什么菜一樣稀松平常。
這魚怎么比她還沒點(diǎn)數(shù)？
想到這，她眼神復(fù)雜，目光憐愛，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乖，你要是真的有這個能耐，現(xiàn)在也不至于被抓進(jìn)來了。】
人魚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裴樂眼里閃過一絲好笑，她竟然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憋屈這個表情。
【可以殺一半！】
鱗再次打起精神提議道。
裴樂：……您的意思是干掉全人類做不到，只能干掉一半是嗎？！
【你是不是忘了，他們是我的同類�！颗針窡o奈。
人魚無辜地看著她。
【我還要救他們呢。】裴樂深吸了一口氣，覺得有必要糾正一下對方的觀點(diǎn)。
【好。】
鱗干脆利落回答。
裴樂的一堆道理被堵住了，她有種拿出了打持久戰(zhàn)的干勁，結(jié)果還沒走到城門對方就說投降了的感覺。
鱗只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乜粗J(rèn)定的配偶。
裴樂啞然失笑。
這只兇殘的魚哪需要聽自己講道理呢，他對自己幾乎是有求必應(yīng)。
水箱周圍實(shí)在算不上干凈，銀色反光的金屬板上，因?yàn)槿唆~的動作而晃動的水浪在上面留下水漬，隨著長時(shí)間的極夜，空氣中的氣溫也自然降低了幾分，更別提在潮濕的空氣中了。
“時(shí)間到了�！�
季梧桐發(fā)來一條消息。
裴樂這才站起來身，理了理皺了的衣服和略有凌亂的頭發(fā)。
“我該走了。”她在心底補(bǔ)充。
【等我找到機(jī)會就放你走，很快。】
*
13：00
裴樂出了異形庫之后，前往研究院的飯?zhí)米呷ァ?br />
之后與鱗見面的機(jī)會少了，但相信在污染的擴(kuò)散下，她有預(yù)感，自己很快就能找到帶人魚走的機(jī)會。
來到飯?zhí)弥畷r(shí)正是人流量最大的高峰期，座位上幾乎坐滿了，放眼望去，大約三四百人左右，可以說研究院的大部分人都在這了。
裴樂端著裝著玉米和小雞燉蘑菇等菜肴尋找座位。
研究院的員工福利就是好，她感慨道。
突然，一些對話吸引了裴樂的注意力。
“哈哈哈哈什么不男不女的家伙�！�
“你說他去廁所的時(shí)候該怎么辦？”
“別說這個，真惡心�！�
“你說他找得到老婆嗎？不如直接找個強(qiáng)壯的男人算了！”
接著是一陣猥瑣的笑聲。
裴樂端著餐盤一怔，看向聲音的來源處。
只見在長條的餐桌旁，四個年紀(jì)不大，看上去出于青年與少年之間的男孩兩兩相對坐著，笑嘻嘻的，一邊說一邊轉(zhuǎn)頭看向某處。
在另一張角落的餐桌旁，依林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那吃午飯，表情沒有了以往的囂張，但也十分平靜。
只是裴樂卻能觀察到，對方握著勺子的指尖都泛白了。
裴樂很快就猜到了這群小孩的身份。
研究院除了來上班的打工人之外，還有父母工作繁忙，被帶到院中照顧的孩子，這些孩子從小一起長大。
“小朋友，在背后議論別人可不算男人的行為哦�！�
雖然裴樂痛恨這種將人簡單粗暴地按性別劃分的做法，好像男的就該粗魯充滿男子氣概，女的就該敏感乖巧，但有的時(shí)候，對于認(rèn)同這一類價(jià)值觀的人，用同樣的思維懟回去反而更能見效。
“你誰��？”
其中一個男孩罵罵咧咧道，聲音在看到裴樂的臉時(shí)戛然而止。
裴樂微微笑道：“我是這里的研究員。”
“你看……”
坐在邊緣有個帶著眼鏡的男孩剛好轉(zhuǎn)過頭，沒有看到這一幕，當(dāng)他回頭看到裴樂時(shí)，眼中閃過一絲驚艷。
不得不說，裴樂的長相是很拿得出手的，至少從小到大，她沒少因?yàn)殚L相而受到優(yōu)待。
“所以，你們可以停止議論我的朋友了嗎？”她耐心地問道。
“可、可以。”男孩們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心里嘀咕依林那個不男不女的家伙哪來這么漂亮的朋友。
裴樂這才點(diǎn)頭，轉(zhuǎn)身走向角落中依林的那桌。
“我可以坐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