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紅魚被放入水箱，就筆直沖向018，顯然，它在運輸?shù)倪^程中已經(jīng)被餓得頭昏腦脹。
還沒等裴樂反應過來，在她肉眼難以反應的速度下，018抓住了這條不知死活的魚，對紅魚嘴內(nèi)一圈密密麻麻的尖牙熟視無睹，手指插進了它的眼睛，然后將頭身活生生撕開。
鮮紅的血液隨著018的進食暈染開來，畫面變得看不真切。
裴樂怔怔地看著這幾秒的變化，突然想到：如果不是因為高科技，像她這樣的人，要是在海中單獨遇到這個異形，會被像開瓶蓋一樣，風輕云淡地擰開腦顱吧？
018很快進食完了。
它很節(jié)儉，又不挑食，沒有剩下殘余。
吃飽喝足之后，018趴在一塊巨大的人造石頭上面，尾巴有一搭無一搭擺動，背部裸露的皮膚光滑，鱗片自上往下顏色逐漸加深，在黑色的魚鱗襯托下，蒼白的膚色看上去細皮嫩肉的。
裴樂思維不禁發(fā)散，心想：這樣是放在以前，怕不是會成為拍賣場上供人玩弄的怪物，或者畸形秀的演出成員吧？
但她心知肚明，一旦有人將018當作一個普通的異形，結局絕對不是什么美好的死法。
她翻了翻上一任的飼養(yǎng)員的筆記。
“12月1日
018被送到水箱第一天，出現(xiàn)應激傷人現(xiàn)象……
12月2日
018無異常反應……
……
12月4日
7點左右，018拒絕進食，其魚尾砸破水箱，所幸無人員傷亡。
……
12月6日
018躁動，地面發(fā)生震動，電力系統(tǒng)崩潰，負一層被水浸沒（建議上報調(diào)高其危險級別）……”
上任飼養(yǎng)員的筆記只有短短兩頁，裴樂很快看完了。
這個實驗品剛被捕獲，僅僅在水箱呆了七日，也就說有很多風險尚未得知。
今天結束之后，裴樂也要接過前輩的工作，對018進行記錄。
*
12：00
中午飯點，裴樂看了看時間，脫掉了白大褂，從放置著水箱的房間離開。
扎在丸子頭的瘦弱女孩背對著水箱的時候，原本在休息的018側臉‘看’了下對方，尾巴有一搭無一搭擺動，隨后又重新趴回石頭上。
食堂在一樓的最靠北的地方，占據(jù)了建筑三分之一的位置，主食為土豆玉米，提供少量肉食素菜，主食不限量，分量足夠一個正常體型的男人吃飽。
裴樂將一勺滿滿的肉送入口中，細嚼慢咽。
可以嘗得出來，廚師已經(jīng)在有限的食材和調(diào)料上盡力了。
雖然方舟上保留了大部分地球植物的基因，但能夠在這個星球適應的不超過百種，而可供食用的不超過二十種。
其他的食物則需要花費大量資源構建大棚，人工培養(yǎng)土壤，光照……
因為，裴樂大部分的時間都是靠營養(yǎng)液解決問題，即使難得享用一餐真正的食物，也大多是玉米土豆。
裴樂不喜歡吃土豆，所以可選擇的只剩下玉米。
這個星球的將近99%都被水覆蓋，通過放射性衰變系列檢測，科學家得出該星球年齡不過20億年，還是個‘青春期少女’的結論。
雖然也有類似太陽的恒星，以此為中心的天體系統(tǒng)被命名為‘茹云’，因為相距較遠，一年只有2-3月份陽光可以直射地面，之后便是長達一個月大霧籠罩時期，可見度極低。
值得一提的是，這里的一年有十三個月，因為人們生活在半圓的保護罩，因此從很難從太陽的光線上判斷時間。
用完午餐后，裴樂不緊不慢地前往實驗室工作。
“你就是裴樂對吧？”一道雌雄莫辨的聲音傳入裴樂的耳中。
裴樂抬眸一看。
一個身高僅到她胸前的小孩擋在了她的面前，黑色細軟的頭發(fā)剛到他的耳朵上，因為缺少明顯的第二性特征，無法判斷對方的性別。
“小朋友，有什么事嗎？”她溫和地問道。
“嘖嘖，”對方也不說話，先是上上下下地掃視了一眼裴樂，見這個新來的女研究員面不改色，才慢慢開口，“你就是那個養(yǎng)實驗品都能嚇到開警報的研究員？”
裴樂臉上的笑容加深了幾分，小屁孩很拽嘛？
“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先工作了。”
裴樂不打算與對方多加糾纏，連名字也沒問就走了。
對方看上去年齡偏小，能在這個實驗室自由出入，身份十有八九不簡單，非必要她不會招惹這類人。
小孩原本雙臂環(huán)抱，見裴樂就這么走了，有些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她不問問自己身份嗎？
這個新來的研究員性格這么無聊？
*
裴樂才不管剛才的小孩怎么想，她要趕著回去上班。
頭頂?shù)陌谉霟魧⒆呃日盏妹髁�，研究所就像一個分工明確的機器，被走廊分割成各個工作區(qū)，有人研究食物，有人研究武器……而探索隊常常配合研究員的行動，采集樣本，保護研究員。
出了人類保護罩，外面覆蓋了厚厚的一層冰川，如果沒有穿戴好特殊的裝置，光是氣溫就能讓所有人寸步難行——這些都是裴樂在書上學到的，她從來沒有出過保護罩。
聽說最近高層們在組織開發(fā)第六大陸，探索隊員的需求大大增加，他們實驗室有時候發(fā)布委托，甚至需要整整三天才有人接下。
和往常一樣，在一個人的時候，裴樂總喜歡思考很多事。
當裴樂通過驗證進入實驗室的時候，發(fā)現(xiàn)大部分同事都已經(jīng)到齊了，圍在小型水箱周圍。
她有些好奇地靠近水箱。
只見季梧桐站在控制臺邊上，左右一男一女，男研究員坐在操作臺上控制著變量，女研究員拿著平板記錄著什么。
水箱中，018瘋狂地四周撞著玻璃，發(fā)出了沉悶的‘碰碰碰’聲，水中漂浮了幾片黑色的鱗片，可能還有其他組織，澄澈的水也變得渾濁起來。
半人半魚的怪物張著嘴，露出兩排鋒利的牙齒，似乎在吼著什么，不過很可惜，玻璃的隔音效果使得一切都是徒勞，只能從光屏中劇烈不規(guī)則的音頻震動窺見一斑。
“再加大電力�！奔疚嗤┑吐暦愿�。
“季姐，現(xiàn)在已經(jīng)1000瓦了，再大可能會出問題�！笨刂齐娏鞯难芯繂T說道。
季梧桐冰冷的鏡面反射出018痛苦的樣子，“上一次最高電壓是多少？”
正在記錄的女研究員回答：“800瓦�！�
“好，今天就這樣吧，記錄完了嗎？”
“已經(jīng)記好了季姐�！�
電壓停住了之后，018也終于停止了抽搐，無力地癱靠在地上，因為空間有限，上半身靠在玻璃壁上，尾巴委屈地卷成半圈，水中的鱗片一上一下漂浮。
通過玻璃，裴樂這才注意到，018側耳位置長著如雞冠一樣的層層紅色肉瘤，范圍并不大，平時被鰭擋著，隨著它的呼吸一張一合。
明明看不見，018的眼皮還是半耷拉下來，避開了眾人的視線。
它這個明顯的防御姿態(tài)，看上去像一條剛剛受過虐待的小狗。
裴樂冷靜地心想：或許他們剛才做的其實和虐待動物沒什么兩樣，不過一個出自變態(tài)的心理癖好，一個出自研究。
第5章
018重新送回負一樓的時候，是直接從屋頂上方開的半徑一米的洞墜落下來的。
因為水的阻力，裴樂一行人看著昏迷的實驗品慢慢漸漸接觸底面。
“它的恢復能力驚人�！奔疚嗤┱f道，“組織再生能力是我們?nèi)祟惖娜丁?br />
裴樂看著躺在水箱中的018，緩緩點頭。
“你負責觀察018的恢復情況�！奔疚嗤┺D頭對裴樂吩咐。
“好�！�
“如果018醒來也和我匯報一下�！�
“好�！�
“要吃糖嗎？”
“好�！�
等等！
裴樂有些懵逼，這個話題是否轉得有些快？
“咳咳，我身上帶了一根棒棒糖，絕對你可能會喜歡。”季梧桐面不改色回答。
裴樂看著這個一臉冰冷的上級，她還記得，這位女士剛才也是這個表情吩咐增加電壓，018昏迷后從他身上抽取400cc血液，并收集了018在撞擊的時候掉落的鱗片。
“好的，謝謝季姐�！迸針诽鹛鸬鼗卮�。
既然是上級的好意，她也不太好拒絕。
……
季梧桐垂眸，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吃糖時鼓鼓的小臉，好像她小時候父母送的仿真松鼠，也是這樣大大的眼睛，看著就十分可愛——原諒她從小就在語言方面缺一根筋的天賦。
這樣想著，她的右手微動，最終還是沒忍住，在對方的腦袋上輕輕的摸了一下。
“怎么了？”裴樂有些莫名其妙，她感覺剛剛好像被季梧桐摸了一下頭？
“抱歉，你剛剛的頭發(fā)有點亂�！�
“噢哦，謝謝！”裴樂感激道。
看來她的上司還有點強迫癥，她要記住這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