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頭里面的眼球好像很開心,終于有人想要帶它們回家了。
它們瘋狂地跳動著,頂翻了頭頂密封的罐頭蓋子,推倒了擺放罐頭的貨架。
無數(shù)的白色眼球一股腦涌向丘嚴,像是南方的蟑螂,無孔不入,它們鉆進丘嚴的耳朵,嘴巴。
它們瘋狂的喊叫著,好像獲得了新生。
丘嚴看到一雙黑色的瞳孔正和他對視,那雙眼睛瘋狂跳躍,然后毫不猶豫地砸向他的眼睛。
刺痛傳入神經(jīng),它們已經(jīng)完全取代了他。
腳腕一痛,丘嚴猛地睜開了眼睛。
一只小螃蟹正揮舞著鉗子夾在他的腳踝上。
丘嚴把小螃蟹提溜起來,放到一邊的石頭上。
“你醒了?”
咕咕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虛弱。
丘嚴回頭回答他的話,但是看了半天卻沒有看到咕咕的身影。
“你在哪兒?”
他現(xiàn)在應該在一個深井里面,周圍看不到一絲光亮,回音卻很重。
丘嚴伸手在四處摸索著,周圍是濕滑的巖壁,上面長著苔蘚。
他突然有一種不好的感覺,這里好像是剛剛退潮的樣子。
丘嚴直到有一種地下河,一段時間會上涌一次,不知道這里……
正想著,耳邊突然傳來鐵鏈晃動的聲音,這和他夢里的一模一樣。
丘嚴有些慌神,豎著耳朵仔細判別著聲音的來源。
手掌一翻,藍白相間的鍵盤出現(xiàn)在手里。
不對,周圍不一定是黑暗的深井,因為他現(xiàn)在,看不見了。
丘嚴的鍵盤是會發(fā)光的,即使在完全黑暗的時候,也會有微弱的光芒從鍵盤的按鍵上面散發(fā)出來,就像是螢火蟲的小燈籠。
可是現(xiàn)在,他完全看不見那微光,眼前根本就是一片漆黑。
“咕……咕咕?”
頭頂好像被什么東西接觸到了,冰涼的就像是夜晚剛從海灘上撿回來的貝殼。
丘嚴伸手一抓,那好像是一條魚尾。
那是咕咕的尾巴。
他真的看不見了。
丘嚴其實是在一個井里面,只不過沒有那么深,充其量就是個坑。要是他現(xiàn)在能看見的話一定會被嚇一跳,這個坑就像是野牛比爾的地窖,里面盡是干涸的血液。
只不過這周圍滿是海水的咸腥味,掩蓋住了血液的味道。
丘嚴也不會發(fā)現(xiàn),他剛才摸到的苔蘚,其實是已經(jīng)干枯萎縮的頭發(fā),它們和血液一起干涸在巖壁上了,不做深度的清理根本去除不了。
咕咕坐在邊上,魚尾垂下來,落在丘嚴的頭頂,他就任由丘嚴抓著自己的尾巴,靜靜地坐著。
人魚臉兩側的鰭上穿著一個銀色的圓環(huán),像是人類戴的耳飾一般。
珠光色的頭發(fā)垂落在肩上,擋住了魚鰭上面干涸的血跡。
人魚閉著眼睛,好像在思考下一步應該做些什么,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抽動著。
“咕咕,我們這是在什么地方?”
丘嚴努力把手伸長,既然是他看不見,那也許這里沒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深。
碰巧,巖壁只比他的手指高出一厘米。
人魚的眼睛睜開了,里面不再是蘊藏著星辰大海,而是變成了嗜血的紅色,他的嘴唇變得干裂,尖利的牙齒凸出來,有些像是西方傳說中的吸血鬼。
他的臉色很蒼白,如果此時的光再亮一點,就能看見人魚臉上細小的血管,藍紫色的血液流動著,好像隨時都會爆開。
“我們……”
人魚的聲音變得很沙啞。丘嚴聽著有些擔心,但是咕咕現(xiàn)在給他的感覺就像是月圓之夜即將變身的狼人,很危險,讓他忍不住想要往身后的巖壁上面靠。
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腳下“咔嚓”一下,丘嚴踩碎了什么東西。
摸索著蹲下身去,那好像是一個瓷片,但是表面摸上去卻是粗糙的,倒是有點像……骨頭?
不對啊,這摸上去像是哺乳動物的骨頭,這不是湖里嗎?
一陣不好的想法涌上心頭,丘嚴轉過頭去想要再次抓住咕咕的尾巴,一股帶著海洋味道的氣息噴灑在臉上。
骨頭被他捏在手里,手指觸碰到了一塊溫熱的皮膚。
咕咕的臉不再是光滑白凈,而是布滿了魚鱗,讓丘嚴又想到了那些灑落在水溝里面的灰色魚鱗。
咕咕好像也跳了下來,蜷縮著魚尾,正和他平視。
“怎么了嗎?”丘嚴撫摸著人魚的頭,像是在安慰一只受了欺負的小狗,“是不舒服嗎?”
人魚的皮膚開始皸裂,慢慢的,臉上的魚鱗脫落下來,露出粉色的肉芽,藍紫色的血順著魚鱗的縫隙擠出,流在丘嚴的手上。
許是人魚的血液沒有什么溫度,也可能是丘嚴根本就沒想到那會是血,他根本沒有任何反應,只是一臉的擔憂。
雙目無神,瞳孔渙散,他自己都是這般處境了,甚至沒有懷疑自己一下,人魚心里有一些不好受。
那些人,那些地窖里面的碎片,他們可都是害怕的不行。
咕咕有些不忍心了,可是……
魚鱗強行脫落真是太疼了,人魚張開了嘴,口中的尖牙閃著寒光。
嘴巴張開又合上,最后發(fā)出一聲嘆息。
“我想要和你商量一些事情……”
“什么事?”
丘嚴幾乎是沒有思考就答應了下來,語氣中并沒有一絲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