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云的腦子里有兩個聲音在吵架。
一個在慫恿他,上啊,用實力證明自己,打他們的臉;一個則顫抖著退縮,算了吧,他說得對,他不過是蹭了別人的光,頂了別人的成就,只是個草包而已。
莫堯眼里充滿期待地看向柳如云。
柳如云別過臉,緊咬著牙想逃避掉眼前一雙雙灼熱的目光。
俞志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姜晚,只見她也抱手站著,身上透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叫他不敢開口了。
法陣發(fā)出強光來,大門從里頭開了條縫,有風從屋里往外頭竄,竄離屋子半米遠就被一道看不見的屏障擋住了。
俞志明瞇眼想瞧仔細,卻被突然從門縫里沖出來的神婆嚇了一大跳,往后踉蹌了兩步,所幸后頭站了一排人才不至于軟著身子摔在地上。
神婆行動詭異,歪著腦袋,僵硬地邁著步子,姿勢奇怪地往前走。就在眾人以為她也要被擋在屏障里的時候,神婆唰的抬起腦袋,空洞的眼珠閃起紅黑的光,在夜色底下像是危險的信號燈,流轉過一絲光亮。
不等眾人細想明白,神婆的軀體像是得了什么指令似的一下往人群里撲,直直往前,一點也不受屏障的影響。
縱然聚集于此的都是小有名氣的大師,在這般詭異的現(xiàn)象面前也只顧得上先保護自己的安危了。
半瞎子也不例外,快速調整了站位,將莫堯拉到了身后,護在俞志明前頭。
只有一個人在神婆飛撲過來時從人群里往前邁了好幾步,快成殘影的,用身子擋住了神婆。
姜晚的手心一陣酥麻,低頭去看才發(fā)現(xiàn)墜飾亮了。
是兄長的魂息,沉睡多年幾乎消失的魂息。
柳如云承受著法術加壓,壓得他挺不起背,緩不過氣,身后呼啦而響的風又給了他一個重擊。
柳如云消瘦的軀殼承受不住,被壓迫得單膝跪地,也死死撐住不讓神婆再往前。
他吃力地抬頭望向人墻,望進姜晚泛起波瀾的眼里。
姜晚的手握緊扇面又松了些,有些念頭始終還是放棄了。
夜色里有只狐貍盤踞在圍墻之上,目光始終緊盯著底下的動靜,狐貍眸子拉得細長,鋒利的爪牙在墻面上劃拉出長長的轍痕。
大家都發(fā)現(xiàn)了,柳如云那眼神像是換了個人,不認識,很陌生。壓迫感,像是能主宰一切的大能者,又透著擔憂世人的憐憫。
半瞎子手中的扇子落到地上砸到了腳尖,嘴角微張,唇齒打著顫。只有他認出來了,那就是幾年前不顧危險徒手與妖獸搏命的柳如云,是招數(shù)行云流水,青陽觀道行高深的得意門生,是從妖獸口中救了他性命的柳如云,從前的柳如云。
“他變回來了?!”半瞎子小聲嘟囔著,有些驚喜又有些意外。
莫堯心中有一團火燃起來。
他就知道,他師父不是廢物,不是草包,他師父和大家口中說的一樣厲害。
一眾人都看傻了眼,只下意識打消了心中對柳如云能力的否定,卻一點都不知道現(xiàn)下該做些什么。
莫堯從隨身背包里翻出法器,分發(fā)給趕過來的師兄弟,有條不紊地指揮著。
半瞎子也快速調整狀態(tài)上去幫忙。
幾年前的他或許是廢物草包,現(xiàn)在的他絕對不是,否則就對不起閻羅大人這么久的栽培了。
緊跟著也有反應快速的大師加入幫忙,堵住各眼各處溜出來的狐貍魅影。
院子里各家都是拿出了看家本領才將狐貍魅影全都收化歸無,甚至還有人相互攀比起戰(zhàn)績來。
柳如云在半瞎子還有莫堯的協(xié)助下成功將被擾了神智的神婆的魂封印在體內,柳如云神秘地捏了個手勢,神婆眸子的紅光瞬間就消失了,一下癱軟下去。
“姜大師呢?”俞志明剛才被青陽觀的弟子護在角落縮著,院里安全后才敢冒出頭來,本想找姜晚詢問情況的,怎料想到巡視了一圈竟沒找到人影。
剛都在緊張著幫忙,被這么一提大家才發(fā)現(xiàn)剛才在院里那個穿著黑色繡花旗袍的神秘女子不見了。
大家不謀而合地抬起腦袋去看屋子,四面門窗都緊閉著,在場的人又將懷疑打消了。
“會不會是被嚇到了,所以先走了?”
“我覺得像,剛才就看她不像是正經(jīng)術士。”
莫堯氣憤地站出來,憋紅了臉打斷他們:“你們不能隨意議論姐姐!”
話音剛落,霎時,屋內逐漸滅下去的光一下就亮堂起來。一個婀娜的身影映在窗戶上,影子的手里還晃動著把扇子。
眾人都倒吸口氣,心底猜疑著那是什么人物,也有人想起來神秘女子手里就捏著把扇子,聯(lián)系上后不由擔憂起會不會再出現(xiàn)剛才神婆飛撲出來之類的事。
剛議論的人都縮到了角落,柳如云的身后,再也不敢出聲。
窗戶上的影子走動了,手里的扇面慢悠地晃動著往前行。
屋子里有打斗過的痕跡,除了蠟燭還完好無損的在原處外其余的擺設都被打碎散落一地。有四條帶血的狐貍尾巴軟趴的落在法陣邊緣的各個方向。
姜晚踩著香灰鋪就的路線上往客廳正中,法陣里頭去。
黑色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發(fā)出“噔噔噔”的聲響,在空曠的屋子里產(chǎn)生回應,一聲聲落下撞到墻面又回蕩回來,穿過法陣,傳入倒在法陣里黑斗篷下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