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看愣住,待回過神后,只覺得宋滇之像是在深夜中盛開的曇花。
月下仙人,留夢三更嘆。
察覺到身后略微灼熱的視線,宋滇之側(cè)身看向喬五味,那雙狹長的丹鳳眼中明明是一片冷意,可聲音卻十分溫和道。
“阿喬還不睡?”
喬五味總覺得宋滇之是知曉自己要做什么,卻又在明知故問,她不由自主的扯了扯挎包中的帶子。
“白天睡夠了,晚上得干活。”
白日警告阿茶茶莊所有人夜里別出來,一是為保障他們的安危,二是好方便行事。
比如,先去掀了韓老夫人的棺材蓋。
喬五味抬起頭,目光緊緊盯著宋滇之,那巴掌大的小臉露出燦爛的笑容。
“宋滇之,你得跟緊我!
兩人腳踝上還連著那破鏈子,不能分開太遠(yuǎn),只能一人去哪,另一人跟著。
宋滇之眸光微微顫了顫,隨即對上喬五味那黑白分明的眼眸,以及眼底的蠢蠢欲動,沉默半響,他挪開目光,故作擔(dān)憂道。
“阿喬就不怕我拖累你!
喬五味十分認(rèn)真的點點頭:“怕呀!所以你要跟緊我,別亂跑!
那叮囑的語氣,似是在像哄小孩子,讓宋滇之不由陷入沉默。
此時夜色深沉,萬簌倶寂。
可位于半山腰的阿茶茶莊,又是春夏之際,理應(yīng)能聽見蟲鳴聲,但眼下四周靜的只能聽見輕微的呼吸聲。
喬五味思索片刻,拿出朱砂小罐子,右手食指沾了些,便將食指抵在眉中間,由上而下,一條紅痕緩緩出現(xiàn)在眉中間。
天眼開啟的瞬間,喬五味只覺得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更是順著后背朝上爬去,讓人頭皮發(fā)麻。
那水銀般的水跡鋪滿整座院子,延綿不斷的朝著院外蔓延。
喬五味甚至覺得,整座阿茶茶莊幾乎都被這水銀般的水跡給占據(jù),這地方怕已經(jīng)是殤魂的老巢,她深深的吸了口氣。
想活命,就不能膽怯,更不能畏畏縮縮。
此時開天眼的喬五味只覺得懸掛在夜空中的玄月正散發(fā)幽綠的熒光,倒映在地上的樹影開始扭曲舞動起來,她右手緊緊挨著挎包,左手則攥著宋滇之的衣袖,抿著唇朝放置韓老夫人棺材的大廳方向走去。
宋滇之低眸,看著緊攥自己衣袖的手,長如蝶翼的睫毛微微顫了顫。
不知為何,夜里通向大廳的這條路走的格外漫長,若不是開了天眼,喬五味都懷疑是不是鬼遮眼,亦或者鬼打墻。
而系在樹梢與柱子上的白布隨著夜風(fēng)起舞,亦如幽魂般環(huán)繞兩人身側(cè)。
喬五味猶豫半響,右手捏手訣,輕聲道。
“八方符靈聽我靈,起!”
五張黃符迅速從挎包中鉆出來,呈圓形漂浮在喬五味的身后,隨時待命。
待兩人抵達(dá)到放置韓老夫人棺材大廳時,只見廳內(nèi)一片漆黑,且充斥惶惶不安的氣氛,還未走近,一股濃烈且作嘔的尸臭味便迎面襲來。
喬五味連忙從挎包中拿出兩張黃符紙,不顧形象的將其中一張撕成兩半堵住自己鼻孔。隨即抬眸看著蹙緊眉心的宋滇之,將另一漲黃符紙遞過去,聲音甕甕道。
“需要嗎”
宋滇之沉默片刻,搖了搖頭。
喬五味忍不住嘀咕:“都臭成這樣,還有什么好在意的!
黃符紙堵住鼻孔之后,那股做嘔的尸臭味倒也沒那么強(qiáng)烈,她走上前嘴中默念“符靈借火“,手中所持的黃符瞬間被火苗點燃,待將四周燭火點燃,喬五味便瞧見滾落在地面上的棺材蓋,她先是呆愣片刻,隨即開口罵了句臟話。
“這韓老夫人詐尸了!”
她忍不住蹙緊眉心,白日以雷箭處置那只差點成精怪的紅眼黑貓,就相當(dāng)于破了那北斗星陣的殘局,按理來講,韓老夫人是不可能詐尸。
除非,自己是遺漏了什么。
喬五味罵罵咧咧的走上前,她踮起腳尖查看棺材內(nèi)部,只見鋪在棺材內(nèi)部靛藍(lán)絲綢被褥已被黑褐色的血液浸染,上方還沾有骨肉殘渣,尤其是左下角有一處黏膜的東西略為奇怪。
就像是……
喬五味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猛的朝后退了幾步,卻不想腳背撞到翻落在旁的棺材蓋,輕微的碰撞聲在這死寂的大廳內(nèi)逐漸擴(kuò)大。
宋滇之難得開口,聲音清潤而低醇:“可發(fā)現(xiàn)什么?”
在昏黃的燭火下,那張俊美無儔的臉龐顯得溫柔幾分。
喬五味目光緊緊的盯著棺材蓋內(nèi)側(cè),看著上方帶有血跡的抓痕,細(xì)看還有破碎的指甲鑲嵌其中,眉心蹙的更緊。
“發(fā)現(xiàn)韓員外不讓我查看韓老夫人尸首的原因!
半響,她抬眸看向宋滇之,語氣很是迷茫:“可是宋滇之,我想不明白!
喬五味想不明白韓老夫人被活著封進(jìn)棺材中,為何死后還要懇求自己,救救韓家子孫。
可她想不明白的事情,身為罪仙的宋滇之又怎會明白,無論是仙君還是罪仙,壽命都是枯燥而漫長,凡人在他眼中更是亦如螻蟻。
這高高在上的神明又怎會低頭與螻蟻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