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說來就來,而且來勢兇猛。
豆大的雨滴砸在干渴的大地上讓人們仿佛能聽到植物喝水的聲音。
那些干涸的小溪和湖泊都開始重新蓄水,大地一片歡騰,這是生命重新洋溢的慶典。
趴在石頭壘砌的窗戶上,蘇蘇將頭倚在植物垂成的窗簾上,空氣中滿是濕潤的味道,這對水系的蘇蘇來說不亞于身在溫暖的浴室中,那感覺別提多舒服了。
雨聲陣陣,噼里啪啦的是此時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
有雨滴順著植物滴到蘇蘇臉上,她伸手將那滴雨水帶到眼前,雨水晶瑩,倒映著蘇蘇精致但不怎么開心的容顏。
“怎么了,誰欺負我家蘇蘇了。”
朱曉東開門進來,手上端著一杯還冒著熱氣的牛奶。
他走到蘇蘇身邊,在試探了水杯的溫度后將牛奶遞給蘇蘇:“蘇蘇,喝點牛奶吧,能緩解你的胃酸。”
懷孕近五個月,蘇蘇開始胃酸,吃飯雖然不會受到影響,但每次飯后都會很難受,這是才出現(xiàn)的孕期反應(yīng)。
蘇蘇對朱曉東道謝,將牛奶拿在手里,朱曉東摸摸鼻子,道:“那個,最好配點蘇打餅干,這樣會更舒服!
蘇蘇轉(zhuǎn)頭看向有些窘的朱曉東,輕笑著問:“你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
朱曉東連忙擺手:“可不是我出去問的,是我聽那些愛八卦的大嬸八婆們說的,我怎么會去打聽這種事。”
說這話的時候,如果朱曉東不眼神躲閃的話蘇蘇說不定就信了。
翻手取出一袋蘇打餅干,蘇蘇就著熱牛奶小口吃著,還別說,沒一會兒蘇蘇的胃酸癥狀就有所緩解,最起碼沒之前那么難受了。
將牛奶杯放在窗臺上,蘇蘇問:“十元呢?”
“周米的拼圖拼完了,正纏著十元夸獎呢!
朱曉東站到蘇蘇身邊,與她一起看外面連綿不絕的大雨。
風(fēng)很小,拂面的時候有充沛水汽撲在臉上,朱曉東滿足的咂咂嘴:“還是濕度高一點舒服!
蘇蘇點頭表示贊同,她手上蘇達餅干還剩下半包,為了不浪費糧食,蘇蘇將它遞給了朱曉東。
朱曉東自然接過,幾口就將餅干袋里的幾塊餅干消滅的干干凈凈。
“我都想起來了!
“噗!咳咳咳......”
朱曉東臉色漲紅,一大口餅干都噎進氣管里的下場基本就是涼涼。
蘇蘇無語的看著他,單手為引,有水流從朱曉東的鼻腔進入,將那一大坨餅干給帶了出來。
“呼呼!”
差點被餅干噎死的朱曉東大口喘氣,那模樣跟條上岸的魚差不多。
蘇蘇只是微笑看著他,看到朱曉東喘不下去,場面一下子安靜下來。
良久,朱曉東低低問道:“蘇蘇,你是什么時候恢復(fù)記憶的?”
“光塵雨中,我就恢復(fù)了!碧K蘇再次看向窗外,那里洛雨紛紛,讓蘇蘇想起了光塵雨中她看到的那個小水潭。
朱曉東再次沉默下去,蘇蘇也不催促,兩人就這樣靜靜的聽著雨聲,直到門外傳來周米開心的嬉笑聲。
“哥哥,我拼的好不好,我厲不厲害嘛!
小女孩的嗓音又脆又嬌憨,如果不知道底細的聽到說不定現(xiàn)在是一臉的姨母笑。
幾秒后外面?zhèn)鱽砩倌觑柡瑹o奈的聲音:“好,你拼的好,你厲害,能不能問點別的,你已經(jīng)問了我二十七遍了!
“嘻嘻,米兒是最厲害的!
然后就是一陣噼里啪啦的跑不聲,如歡快的小鳥那步點都帶著雀躍的味道。
無縫銜接的,小女孩的聲音再起:“哥哥,我拼的好不好,我厲不厲害啊!
啪!
這是少年用手拍額頭的聲音,顯然他要崩潰了。
周米沒有敲蘇蘇的門,十元也沒有敲蘇蘇的門,等外面的聲音遠去蘇蘇轉(zhuǎn)頭看向沉默的朱曉東,微笑:“朱曉東,你不想跟我說點什么嗎!
沉默,幾秒后朱曉東苦笑一聲:“蘇蘇,如果我說我真不介意你肚子里有郭銘言的孩子,你信不信!
“我信!碧K蘇點頭,毫不遲疑。
朱曉東眼神柔和下來,他抬頭直視蘇蘇的眼:“對不起!
蘇蘇歪頭,不說話只是用會說話的大眼睛看著他。
朱曉東面對這樣的蘇蘇根本沒有抵抗能力,他輕嘆一聲:“蘇蘇,當(dāng)初我不告而別只是因為我不愿意,也不甘心輸給郭銘言,但當(dāng)時的我沒有實力,也沒有信心去和郭銘言比較,所以我離開,想要發(fā)展屬于我自己的實力,只有那樣我才能有資格站在你的身邊!
“只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那段時間我輾轉(zhuǎn)了很多地方,也做出了很多努力,只是每一次的收獲都那么少,和郭銘言比起來,我得到的遠遠不足!
“后來發(fā)生了瘟疫,我擔(dān)心你曾經(jīng)回去過港深,只是......我早該想到的,你那么優(yōu)秀,不管遇到任何困難都會有完美的辦法解決,于是我在此離開!
“百城是我那時候發(fā)展最成功的一個目標,然后,我等到了你,蘇蘇!
“天知道在知道那是你的時候我有多高興,真的,我一度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后來......”朱曉東苦笑:“蘇蘇,我是不是很自私,為了讓你留在我身邊,任由你承受著記憶封印的痛苦,就算知道這一切都是十元做的,我也沒有揭穿,反而和他一起欺騙你,我......”
朱曉東面露痛苦,那段時間的抉擇一點都不好下,如果不是十元拍著胸脯保證并不會對蘇蘇造成太大的傷害,他又從多方面確認了十元沒有撒謊。
決定下了,只是每每午夜夢回他都會被噩夢嚇醒。
夢中的蘇蘇知道了真相,那失望又飽含著厭棄的眼神就算明知道只是夢,朱曉東都會出上一身的冷汗。
這份忐忑白日時候他不敢在蘇蘇面前表現(xiàn)出來,只有午夜夢回時會不斷折磨著他,最后他不得不具現(xiàn)出可以安眠的手辦,才能讓自己第二天不會被看出端倪。
可惜,擔(dān)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朱曉東現(xiàn)在唯一欣慰的是他在蘇蘇眼里并沒有看到厭惡,他認識的蘇蘇總是這樣善良,就算是傷害自己的人也不忍痛恨嗎?
“蘇蘇,你心里是恨我的吧。”
朱曉東問,眼里的忐忑幾乎要凝成實質(zhì)。
蘇蘇直視朱曉東的眼睛,她的手自然撫摸自己凸起的肚子,過了好一會兒,在朱曉東身體都忍不住顫抖起來時她才緩緩搖頭。
“朱曉東,如果我說我沒恨你,你信嗎!
朱曉東瞬的抬頭,那雙眼滿是幾乎被驚喜溢滿。
激動讓他幾秒后才反應(yīng)過來猛點頭:“信,蘇蘇,我信!
蘇蘇沖他笑笑,然后再一次看向窗外,語調(diào)幽幽:“只是,埋怨也是有的!
朱曉東一下子泄氣,他垂頭耷腦的站在蘇蘇身邊,抿唇,心中正在下一個很大的決心,然后就聽蘇蘇道:
“朱曉東,你當(dāng)初不告而別,我都想把你拎回來揍個半死的,你知道嗎。”
朱曉東低著頭,犯了錯的他不敢說話。
蘇蘇也沒指望朱曉東回答,她接著道:“后來港深發(fā)生了很多事,有時候銘言忙的幾天都不能出現(xiàn),那時候我就會很想你,想你還有在云海的朋友,只是,你們都不在我的身邊!
“后來,遇到了十元。”
說到這個造成了現(xiàn)在所有結(jié)果的少年,蘇蘇表情有些復(fù)雜。
如果說朱曉東只是因為私心知情不報,那十元就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沒有十元,現(xiàn)在的她不會在外顛沛流離,也不會因為記憶被壓制而夜夜噩夢。
那段時間的記憶蘇蘇現(xiàn)在都歷歷在目,那種沒晚睡覺前都會帶著恐懼,祈禱不會再做噩夢,但每次都會繼續(xù)噩夢的經(jīng)歷蘇蘇真不想多回顧,特別是第二天醒來你記不住噩夢的內(nèi)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被嚇一晚上。
想想都郁悶。
少年對自己沒有惡意,他只是少年心性,再加上經(jīng)歷了他那個年齡本不該經(jīng)歷的事情才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
喜歡的就想要獨占,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少年的肆意而為在十元身上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
也就是后來遇到了能克制他的朱曉東,否則蘇蘇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在哪里,又會不會機緣巧合的能掙脫開他對自己記憶的封鎖。
現(xiàn)在想來她之所以能恢復(fù)記憶,最重要的有兩點,第一點是那些吼猴腺液,它讓蘇蘇的精神力大大提高,甚至到了升級的臨界點。
然后是光塵雨,光塵雨讓異能失效,雖然像控制異能這種是被光塵雨影響最小的,但卻湊巧趕上了蘇蘇的精神力升級,于是蘇蘇不但破解了十元的記憶封印,而且就算是之后也不會被現(xiàn)在的十元封印。
當(dāng)然,如果十元的能力也能升級,那仍舊能夠控制住蘇蘇,只不過現(xiàn)在不行了。
十元的初衷也不帶惡意,只是個缺乏關(guān)愛的小男孩想要得到珍惜的笑容罷了。
是錯嗎?是錯,但說到蘇蘇有多怨恨卻談不上,除了被封印記憶難受外,不管是十元還是朱曉東都沒有做過傷害她的事。
甚至處處保護,處處謙讓,說是嬌慣都不為過,但......
一想到光塵雨中看到的那個畫面,蘇蘇就無法勸說自己原諒少年。
十元和朱曉東的情況不一樣,她其實從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腦子就有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