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驚宇雖然是一名操偶師,但一直對制造木偶很感興趣,立誓要?制造一個全天下獨一無二的木偶。
可他遇到?了困難,他缺一雙漂亮眼睛。
為了感謝吳驚宇的栽培,馮文昌把?那一對黑曜石獻(xiàn)了出來?。
他以為他已經(jīng)不需要?另外一個自己了。
可當(dāng)那對黑曜石隨著那位名叫彩衣的偶人?離開自己,他才?感覺自己是殘缺的,是不完整的。他開始想?念起另外一部分的自己。
幸好吳驚宇是馮文昌的師父,馮文昌可以經(jīng)常見到?師父,也就能經(jīng)常見到?彩衣,或者說彩衣眼睛里的另一部分自己。
再到?后來?,出現(xiàn)?了一些?馮文昌一直沒能理解的事。
比如某一日,他發(fā)現(xiàn)?師父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還說起了很奇怪的話:“文昌我好像……我好像從那木偶的眼睛里看到?你了……很不可置信吧。很奇怪吧。
“我……我甚至聽到?那木偶,不對,我聽到?你在對我說話。
“他長得?跟你一樣讓人?……咳,不過?你們的性格非常不同?。”
馮文昌沒聽懂吳驚宇的話,也沒懂他的眼神。
他只是本能地?不希望另一部分自己的存在被其他人?知道。
“師父你在說什么?”
吳驚宇深深看了他一眼,再匆匆移開視線。
“沒什么。你就當(dāng)我在說胡話吧!
這日之后,又過?了一段時間?,馮文昌被吳驚宇請去家?里吃飯。
不知道為什么,那頓飯他越吃越困,不知不覺間?竟睡著了。
后來?他是在路上被冷風(fēng)吹醒的。
他發(fā)現(xiàn)?李師傅背著自己在夜色里狂奔。
不僅如此,李師傅的手里還抓著彩衣。
馮文昌頭疼得?厲害。聽到?某種古怪的、讓人?不安的聲音后,他顧不上頭疼,在李師傅的背上猛地?回過?頭,這便看到?了他不久前待過?的房屋著火的畫面。
“阿爹!著火了!不好,師父還在里面——”
卻聽李師傅一邊喘著氣?,一邊厲聲打斷了他。
“文昌,你我今晚,都沒有來?過?這里!”
這場火跟阿爹有關(guān)?嗎?
還是說他只是單純地?不想?救師父?
他跟師父有仇?
李師傅是馮文昌的再生父母,馮文昌的心終究是向著他更多一些?,于是沒有再過?問此事。
他只是覺得?,彩衣似乎對阿爹來?說很重要?。
畢竟他不僅從火海中救出了自己,還特意救了彩衣。
為防其他人?把?師父的死和自己、和李師傅聯(lián)系上,馮文昌和李師傅藏起了彩衣,并?默契地?不再談它。
只是每當(dāng)夜深人?靜,馮文昌都會把?彩衣拿出來?,看向它的眼睛。
他沒有其他朋友,他就是他自己的唯一一個朋友。
再后來?,情況有了馮文昌自己都沒有想?到?的變化。
那是在他的事業(yè)蒸蒸日上,很多人?慕名來?里水鎮(zhèn),就為了看他操偶之后。
所有人?都夸他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比電影明星還要?好看。
某日,他收到?了一位姑娘的表白情書,回到?住處后,他關(guān)?好門窗,拉上窗簾,再次偷偷把?彩衣拿了出來?。
盯住那雙黑曜石做成的眼睛,馮文昌習(xí)慣性地?把?自己一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事無巨細(xì)地?全都講了出來?。
末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好像話很多……要?是換個人?,肯定不耐煩聽我說這些?事情。其實我每天都過?得?差不多,沒什么新意,我沒必要?重復(fù)講……”
“不會。”他聽見黑曜石里的那部分自己開了口!拔揖褪悄。我當(dāng)然不會不耐煩。我會傾聽你的所有!
“是。只有自己對自己最好。”
馮文昌笑了笑,繼續(xù)往下講,講到?了收到?情書的事兒。
他道:“我還得?想?想?怎么禮貌地?拒絕這姑娘。我喜歡演戲,也喜歡琢磨戲,我后面還打算自己寫本子,琢磨舞臺布局和走位什么的呢。我的心都在事業(yè)上,沒有心情談情說愛。我根本不需要?愛情!”
“安心做你想?做的事吧。你不要?愛情,可以把?愛情存放在我這里。我可以存放任何你摒棄的、不想?要?的東西!
“行啊。當(dāng)然可以。那會不會……會不會以后就沒有人?愛我了?等?我老了怎么辦?”
“不用擔(dān)心。你把?愛情給了我,所以我會愛你!
馮文昌撓了撓頭!暗闫鋵嵕褪俏摇K云鋵嵤俏易约簮圩约!
“對,你擯棄了愛情,所以我會替你愛著你。
“我會永遠(yuǎn)愛你。我會用你想?要?的任何方式永遠(yuǎn)陪著你。我是一雙眼睛也好,是一部分靈魂也好,是彩衣也好,我會永遠(yuǎn)愛你。你的所有痛苦、仇恨、不安……我都可以承受。因為我愛你!
“你住在彩衣的身體?里……那我以后就叫你彩衣吧?”
“你叫我什么都不要?緊。
“馮文昌,當(dāng)你老了、傻了、病了、記憶里衰退了……也許有一天,你會忘記我的存在。也許有一天,你會認(rèn)為這一切都是一場夢,是你的幻想?,你會認(rèn)為我從來?沒有存在過?,你會以為陪在你身邊的只是一具木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