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生已經(jīng)足夠波瀾壯闊,已經(jīng)足夠精彩。
所以。
坦然的赴死吧。
隨著這片土地上的英魂,將靈魂、精神、身軀,化為一座座白骨鑄成的堡壘。
這片安全線下的星球,已經(jīng)很丑陋了。
荒蕪破敗,陰沉沉灰蒙蒙。
但笑雨看著眼前的一切,卻覺得,這并不難看。
因為這片土地里埋葬著最可愛的人。
笑雨想,若是戰(zhàn)爭有勝利的那天,后來者來到這里,看到滿目瘡痍。
會不會有人指著這些戰(zhàn)爭肆虐的痕跡,對新生的孩子說——
你看,那些丑陋的痕跡。是人類生命堆砌的堡壘,是曾經(jīng)的戰(zhàn)友,是某個人的父母、愛人、孩子。他們是宇宙前線悍不畏死的白細胞,悲壯無悔地進攻,最后尸體化作了膿。
他有些疲憊地站了起來,身體瘦得好像只剩下了一片骨架。
看著天際從深夜的黑,慢慢又褪色成為淤紫色,繼而幾束明亮的光,破開中央的天空,整片土地異常明亮。
但清晨是不會有那樣亮的光的。
是不死者。
空氣中涌動著不死者那種令人不安的氣息,空間在顫動。
所有不死者都是異能者。
而這樣龐大的異能者大軍,再次逼近了笑雨的眼前。
此刻,笑雨目光平靜,有一種與這里不符的安寧。
他有什么對抗的籌碼嗎?
笑雨細想。
攤開手掌,看著掌心的紋路,那一道道線條如此清晰。
在古老的故事里,那條象征生命線的紋路,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他已經(jīng)沒有任何底牌了。
他的力量告罄,精神海在破碎的邊緣,身軀憑借毅力仍然站立,但時時刻刻,都有碾碎骨頭般的痛苦。
“耀銀帝國,笑雨!
空蕩的天空上,傳來一道聲音。
“這是我們給予你最后一次選擇的權(quán)利!睂Ψ秸Z氣引誘,“是否加入神的文明?”
“加入神的文明——”
“文明——”
回音蕩在耳畔。
“神明不愿看到如你這樣的人才隕落,我亦如此!
笑雨莫名笑了一下。
問:“在我殺了你不知多少次的情況下?”
對方陡然沉默了一秒。
隨即又帶著笑意:“那又如何,我是不死的,神明愿意賜予你永生,這是何等恩典?”
“加入我們,才是聰明人的選擇……當我們占領(lǐng)整片宇宙之后,想想吧,笑雨,那時才是你真正人生的開始……何必為一個根本不在乎你死活的國家拼命呢?”
對方循循善誘:“以耀銀帝國的能力,怎么可能突破不了我們的封鎖?無非是認為你已經(jīng)失去了價值……我想想,你留在這里之前,精神海就已經(jīng)要破碎了是吧?”
“但只要你成為我們的一員,神,將賦予你全新的力量……”
之后,話鋒一轉(zhuǎn)。
“況且——”對方嗤笑道:“你還有什么手段對抗我們嗎?”
笑雨安靜聽完對方的話,唇邊是淺笑。
“我確實沒有任何手段進攻了。”
“所以!”對方激動起來:“你想好了嗎?”
“我想好了!
笑雨抬頭看向天空,四面八方那種空間的壓迫感,讓此刻孱弱的身軀有些難受。
“好好!神一定會——”
對方的話沒有說完,笑雨打斷了他,說出口的話,卻與此刻的場景并不搭調(diào):“你知道一種宇宙瑰寶嗎?”
“——什么?”對方聲音轉(zhuǎn)了個彎,帶上了幾分不知道笑雨在說什么的困惑。
笑雨自顧自道:“由一種極致的精神誕生,是一種奇跡創(chuàng)造的東西——”
“你在說什么?!”
“我見過那種宇宙瑰寶!
笑雨露出回憶的神色:“而且很巧,它由對抗那位神靈誕生,又庇護著之后被神靈覬覦的人!
那名不死者有了隱隱的不安。
出于直覺,他立刻下令:“發(fā)起進攻!活捉笑雨!他此刻與普通人沒有任何區(qū)別!”
但這道進攻命令的速度,卻沒有笑雨的動作快。
他帶著笑,從山峰一躍而下。
像折斷羽翼的飛鳥,但姿態(tài)決絕而熱烈。
他向下墜落,呼嘯的風掠過身側(cè),天空卻好像一直沒有拉遠。
笑雨輕聲道:“現(xiàn)在想,那位讓世間忘記的前輩,倒是與我這般相似。”
“他是否也預(yù)見了如今呢?”笑雨閉上眼想,以一人之軀,謀劃數(shù)十年。
當他化為宇宙瑰寶,那副星辰卡牌之時,是否就是在給予今日的笑雨,給予他反擊的啟示呢?
笑雨眼角微微濕潤,眸光卻越來越亮。
他的靈魂、精神、異能以及身體的每一處血肉,在此刻,以一種共同的姿態(tài)消融。
笑雨像一束光,從高山之上下落。
伸出手,他觸摸到了宇宙的規(guī)則。
那是規(guī)則源域,幾乎沒有生靈能夠踏足的地方。
在此刻,一種不朽而決絕的精神,沖破了它與現(xiàn)實之間的枷鎖。
笑雨能感受到生命在以一種可怖的速度流失,在這種只有神靈能夠進入的領(lǐng)域,沒有多久,就會徹底消亡。
但這短短的瞬間,已經(jīng)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