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清聽完傅元姝這一番話自己心里到底是何感受,但至少,那些因誤會他們舊情復燃而起的微微醋意和同渾身充滿成熟女性氣質的傅元姝對比之下的淡淡自卑在此時已然全部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對愛情與婚姻的好奇與思索,她尚不明白真正動人的愛情應該是怎樣的,亦不懂能讓人愿意進入婚姻的愛情又該是什么樣的,她原先以為像自家父母那樣的默契與相知,就是最深厚的感情,卻不想原來對于傅元姝和榮啟舟這樣的關系,足夠的相互了解和性格相似,竟也并不代表他們之間就擁有愛情。那么大姐和姐夫呢?他們之間又算是什么呢?
待她心緒紛繁地回到宴會廳,此時正是慈善拍賣的環(huán)節(jié),趁著眾人的精力似乎都在那些的展品上,許衡雅便借著這點空隙將一早便給馮驍準備好的謝禮送了過去。
“您不用這么客氣!辈怀上氘斎盏呐e手之勞竟讓這位千金小姐這樣感謝,馮驍自己都有些意外。
“不是什么貴重的禮物,是我出國比賽的時候買的,你不嫌棄就好!苯Y束了比賽回國之前,許衡雅在給家里人挑選禮物之時記起了一直沒有好好正經答謝過在學校保護了自己的馮驍,于是特意給他也選了一份禮物,算是聊表謝意。
于是兩人站在那里閑閑聊了幾句,提起今晚的宴會,提起學院最近的贊助項目,提起她方才的表演,也提起她獲得的榮譽,但唯獨沒有提到榮啟舟。
然而這個并沒有被提及的人卻眼光敏銳地捕捉到了會場燈光暗影下默默交談的他們。
榮啟舟不知道他們緣何忽然有了足以淺笑攀談的交集,也不知道他們何時好像就忽然熟稔了起來,他只看見她那樣干凈的笑容,許久沒有再對著自己綻放,她眼眸里的星星,也再沒有因為自己而閃亮。
不失落嗎?
如何不失落呢。
可卻不能讓她知道,也不應該再跟她有任何交集。
清醒地剝離,才更讓人痛苦。
所以杯里的酒喝了一杯又一杯——他從來是克制的人,但近期集團出現(xiàn)的風波太多,他扛忍的壓力太大,而原先心里有處柔軟的所在如今也消失不在,所以今晚的榮啟舟對于酒的攝入量便沒有再嚴格控制。
晚宴進行到舞會部分,葉曜許盛雅同幾個商業(yè)伙伴淺淺喝了兩杯便先行離開了,而樂團因為承擔了現(xiàn)場伴奏的任務,所以許衡雅暫時還得留在現(xiàn)場。中途負責鋼琴的喬巖因著肚子不舒服離開了一下,許衡雅便替她頂上;蛟S是因為今天聽了傅元姝的一番解釋,心中有好些難以理清的紛亂情緒,故而她半是真心半是故意地在鋼琴獨奏的時候將原先喬巖的曲子臨時換成了她個人很喜歡的另一首,而這支曲子,便是當初她在酒莊初見榮啟舟時彈的那一首。
舞池里外的男男女女自然沒有誰注意過這支曲子有什么不同,也沒有人在意演奏這些音符的人心中到底有怎樣的情緒要表達,飛揚的裙擺和絲滑的舞步照樣搖曳在舞池之中,沒有人注意到琴凳上的小姑娘,她的眉間緣何竟含著幾分哀愁。
除了榮啟舟。
這曲子在剛響起時他便停下了添酒的手,默默地安靜著聽完了她的演奏。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也是坐在琴凳上,神情專注地彈著這支曲子,可是那個時候的她,眉目間沒有這樣復雜的情緒,一塵不染的眼睛,像陽光照耀下的清泉。
或許當時不認識,對現(xiàn)在的她而言才是最好的,然而世事皆沒有如果。
淡淡的苦笑隨著她尾音的停止和著苦澀的酒味一同灌進胃里,逐漸濃烈的醉意慢慢涌上頭,隨之緩緩浮起的,還有胃里一點點加重的不適。
馮驍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求助于許衡雅的——老榮總和傅小姐已經先行離開,安霓小姐也不在,此時此刻能勸住自家老板停止喝酒并及時去醫(yī)院的,許小姐或許是個人選。
心里終究還是牽掛著的,即便許衡雅自己不愿承認,但她的心卻因著馮驍?shù)那笾W跃o張不安,跟著馮驍前往休息室的腳步也不自覺地默默加快。
因著會場還有事情需要替老板處理,故而馮驍將許衡雅帶到了休息室門口,便腳步匆匆地往回趕了過去。看著面前的這扇大門,許衡雅默默嘆了口氣,終是抬手推了開來。
休息室里燈光不算明亮,只有桌旁的一個大臺燈開著。帶著酒意的榮啟舟斜斜歪在單人沙發(fā)上,安靜的空氣里甚至能聽見他微微粗沉的呼吸。厚重的地毯將許衡雅的腳步聲完全吞咽,因想起上回陪他去醫(yī)院的情形,她快速幾步走到他跟前,在他面前蹲了下來,語氣輕輕:“怎么不去醫(yī)院?”
原本閉著眸的榮啟舟倏地睜開眼,聽見推門聲的時候他想過是馮驍,是傅元姝,但卻從未想過會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