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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荊白往前跨了一步,走在他前面。羅意緊隨其后,從神像的祭臺后走了出來。

  之前聽他們歡呼的時候,羅意就知道戲臺后面恐怕有不少紙人,但之前隔得遠(yuǎn),只能看個大概。后來又躲在祭臺后面,具體有多少,他沒有概念。

  直到他在舞臺前現(xiàn)身的那一瞬間,他感覺到一種極其強烈的注視感!

  好像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說不清有多少人的注視,才能有那種有如實質(zhì)的、被人注目的感覺,那一瞬間,羅意幾乎以為自己變成了全世界的焦點。

  而且一走出來,他才發(fā)現(xiàn),為首的那個大漢,原來現(xiàn)在就站在門板前面。他手里拿著字紙,離被捆在門板上的季彤只有一步之遙。

  另一個大漢則站在他旁邊,拿著一個紅色的東西,應(yīng)該是印泥。他甚至連手都已經(jīng)抬了起來,看抬手的高度,是要去抓季彤的手摁手印。

  但是這個動作沒有繼續(xù),他的手就這樣停在了半空中。

  羅意最關(guān)注季彤的狀態(tài),所以第一時間就去看她現(xiàn)在怎么樣。

  門板上,季彤的脖子旁邊、兩只手臂下面都扎著三支鋼叉。尤其是脖子旁邊那支鋼叉,穿過她的黑發(fā),扎進木板,離皮肉僅有一線之隔,看上去實在驚險至極。

  但這對羅意來說不是最驚悚的,等視線落在季彤臉上時,他感覺思維都停滯了一下。

  門板上,季彤睜著眼睛。她的臉上一片空白,不見驚恐,也不見害怕,好像情緒被抽空了似的,十分呆滯。

  可是……她的嘴在動。

  兩人的關(guān)注點不同,荊白首先看的是幾個大漢的站位。

  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除了季彤,都在他們身上。哪怕是站在季彤面前的兩個大漢,臉的方向都朝著她,可紙臉上,畫上去的那兩個黑而大的眼仁也死死盯著他和羅意。

  荊白確信這些紙人只有眼珠子在轉(zhuǎn),身軀卻紋絲不動,應(yīng)該就是進入了白恒一說的“靜止”狀態(tài)。確定他們動不了,才多看了一眼季彤。

  嘴確實在動,連嘴型都能和陳三娘此時此刻的唱詞對上。她這時唱到“七歲父母喪”,字字情緒激亢。最后一個字是ang的音,季彤甚至也跟著張大了嘴——

  但荊白有兩只耳朵,站在這里,他能聽出來,聲音并不是從她這里出來的。

  正如白恒一所說,那聲音更遠(yuǎn),在眼前這片密密麻麻的、紙人的隊伍里。

  荊白拍了一下羅意的肩膀,指了一下下面的方向,示意他往人群里走。

  但是他剛一抬手,就發(fā)現(xiàn),原本站得密密麻麻的紙人觀眾竟然涌動了起來。

  一時間,所有的紙人都在動,別說看不看得見張嘴了,幾乎都是一模一樣的紙臉晃來晃去,只起到一個晃得眼暈的效果。

  想來也是,臺上的其他角色為了表現(xiàn)時間靜止不能動,但是自述的角色本人既然要唱要演,當(dāng)然可以動。臺下的觀眾只是看戲的,當(dāng)然也不受限制。

  這些紙人活動起來都只是為了掩護“陳三娘”。她肯定是要跑!

  羅意注意到底下紙人的動靜,第一時間就要沖進人群。

  他必須趕快追上去,把陳三娘抓出來。否則等紙人大亂起來,就真來不及了。

  剛邁出去半步,他才想起荊白還在自己身后,曾經(jīng)叮囑他行動前要商量。他急匆匆扭頭看,見荊白也點頭,就不再猶豫,當(dāng)即沖進了密密麻麻的紙人群里!

  荊白卻沒有急著進去。

  他轉(zhuǎn)頭看去,白恒一剛剛走到了祭臺旁邊,兩人飛快地對視了一眼。

  荊白指著某個位置,做了一個“拔”的動作。

  白恒一意識到他想做什么,點了點頭,又忽然搖了搖頭,自己欺身向前,要走過來。

  荊白一眼就看出白恒一的打算,根本沒給他機會。他離得更近,兩步就搶過去,站到自己方才所指的位置,也就是唯一一個還握著鋼叉的大漢面前。

  這個紙人大漢站得直直的,兩手一上一下,緊緊地握著鋼叉。他的十根手指將鋼叉牢牢攥在手中,荊白本來想將鋼叉直接抽出來,沒抽得動。

  他并不急躁,何況有人幫手。白恒一到底晚了一步,沒來得及搶在他之前,只好無聲地嘆了口氣,協(xié)助荊白一個個掰開紙人緊握著鋼叉的手指。

  紙人大漢的兩個黑眼睛瞪得大大的,荊白在他和旁邊紙人直勾勾的注視下,神色淡定地將那把鋼叉抽了出來。

  在聽到“自述”時其他角色時間靜止之后,荊白就打上了這個主意。這把叉在他看來是特別的,因為另外四把鋼叉都已經(jīng)擲出去了,這是唯一還沒有執(zhí)行過任務(wù)的一把叉。

  這也意味著,它很可能是用來處決陳三娘的那把叉。

  反正紙人大漢此時的時間是“靜止”的,就算鋼叉不見了,他們也“應(yīng)該”不知道是怎么丟的,或許還能多拖延個一時半刻。給他們拿著,總比紙人拿著好。

  至于后果……他們反正都已經(jīng)被列進名單,又出現(xiàn)在臺前了。如果沒能抓到真的陳三娘,他們估計也是兇多吉少。

  季彤的木板上雖然也有三把叉,但沒抓到真正的陳三娘之前,那邊的東西不好妄動。

  這鋼叉倒是個真東西,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荊白握在手中,才發(fā)覺這叉比他都矮不了多少,可見紙人大漢力氣之大,竟然能把這么重的鋼叉準(zhǔn)確扎進門板的空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