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見荊白呼吸猛地起伏了幾下,隨后又安靜下來,神色就變得更忐忑了。
他是看不見,不知道他把黑布一拿下來,荊白的眼睛就發(fā)紅了。
第306章 陰緣線
白恒一聽見的猛烈的呼吸起伏,已經(jīng)是他極力克制的結(jié)果,他此時眼眶通紅,神色猶在極力忍耐,面孔卻已經(jīng)冷得像冰,透出一股毫不掩飾的殺意。
門外還在等他的幾個人,看到這時候的他,恐怕都要嚇得繞路走。
白恒一確實沒有完全騙他。
他眼睛上面蒙的那層黑布一取下來,能看見峻拔的眉骨下是深邃的眼窩,但眼皮下的部位和之前不一樣,有了眼球的填充,是飽滿的,雖然沒有睜開,卻是一張毫無疑問的極英俊逼人的面孔。
但這張臉,現(xiàn)在給人的感覺非常詭異。
因為在眼皮和下眼瞼的連接處,是被紅色的細(xì)線硬生生縫起來的。甚至針腳細(xì)密,層層疊疊地在皮膚下不知道穿行了多少次。
在眼球長出來的同時,他的眼睛也被縫上了。
荊白當(dāng)時從棺材里把白恒一扶起來時,就感覺到他疼得背都在發(fā)抖,火場是荊白一力把他拖出來的。他后來發(fā)現(xiàn)有異,白恒一沒有讓他查看眼睛,只是隔著這層布,讓他摸了摸已經(jīng)被填滿的眼眶。
但這樣是摸不出來針線的痕跡的,所以白恒一只是告訴他睜不開,沒有說自己的眼睛是被縫起來了。
荊白信了。
漆黑濃密的睫毛也遮不住細(xì)密而鮮艷的縫線,白恒一等不到荊白的回復(fù),忍不住叫了一聲:“荊白?”
什么場面沒見過,總不至于是被嚇著了吧?
荊白背靠在墻面上,抱著雙臂,用力到微微發(fā)顫,才能克制住自己撲過去摸他眼睛的沖動。他還要維持語氣的冷淡,因此忍了又忍,才開口問:“被縫起來的地方,有感覺嗎?”
白恒一正要開口,荊白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臉,他的眼眶仍是紅的,能給白恒一聽見的語氣卻像冰錐一樣,又冷又尖銳:“你再在我面前說一句假話試試!
白恒一也不料他能發(fā)這么大的火,又看不見他的臉,聽他語氣發(fā)寒,此時態(tài)度擺得端正無比。
他挺直了脊背,老老實實地說:“有一點。我能感覺到眼睛被縫上了,但是縫得很緊,我觸覺又不是很明顯。用力要睜開的時候會有點拉扯感,除此以外,沒有太大的感覺!
要說疼,長的時候才是最疼的。他其他部位的觸覺不明顯,但眼睛不是,因為那是紅線媼用來控制他們的部位。荊白掀開棺蓋,從棺材里把他叫醒的時候,他什么都來不及說,只感覺到眼睛處尖銳的刺痛。
好像有什么東西在飛速地生長,填滿那個原本干涸的部位,但與此同時,他也能感覺到眼皮和眼瞼好像被什么看不見的針來回穿梭著縫合。
可當(dāng)時情況緊急,人還靠著棺材,腦子里是駁雜繁密的信息,敏銳的聽力能捕捉到身邊全火焰吞噬一切的聲音,荊白還在語聲急促地和他說著話。
白恒一只能忍耐。荊白扛著他往外走的時候,他疼得想把新生的眼球挖出來,也只能咬牙忍著,甚至不能發(fā)出聲音,因為這樣會分散荊白的注意力。
好在,在他們沖出火場之后,那疼痛很快也就結(jié)束了。
白恒一自己悄悄試著動了動眼睛,發(fā)現(xiàn)眼球能滾動,但眼皮已經(jīng)被縫死了。
疼倒是還行,但是一用力就會有種拉扯感,很不舒服,他索性也就不亂動了。
唯一慶幸的,就是那幫紙人“整理遺容”的時候還記得把他的眼睛蒙上,這樣荊白至少不用看到。
白恒一其實這次真不是故意想隱瞞。主要是眼睛長出來了,卻又給他縫上,說明肯定是有什么條件沒達(dá)成。一旦達(dá)成,估計這層線就會消失或者脫落,也就能看見了。
他自己猜測,事情的解決辦法恐怕就落在玉女唱的那幾句詞,還有荊白手里的那根紅線上。雖然目前還沒什么頭緒,那也是線索不夠的緣故,以荊白的能力和行動力,最多明天就能解決。
當(dāng)時雖然也疼,但是長眼睛的時候一并疼的,過了那個勁兒也就好了。但看上去就完全不是那個感覺了,畢竟是生生將兩層皮□□了起來……
要是一兩天以內(nèi)就能解決,就沒必要給荊白再瞧見了。反正他也瞎習(xí)慣了,現(xiàn)在眼睛長出來,可以說曙光就在眼前,甚至他都能感覺到真正的曙光了——再差,也比完全沒有光感的時候強。
不耽誤副本進(jìn)度,又不算完全騙人,白恒一索性就瞞下來了。明明回來這一路也好好的,不知道荊白什么時候又瞧出來了,還動了這么大的氣。
白恒一確實始料未及。荊白的脾氣素來冷淡,但是那種非常穩(wěn)定的冷淡。雖然不愛笑,但同樣不愛生氣,能撩動他情緒的事情不多。別人沖他笑他不搭理,別人沖他發(fā)神經(jīng),他一樣不會搭理。白恒一根本沒想到他會因為這件事動真火。
他真的生氣了,白恒一當(dāng)然也不敢再逗,等說完了,就低眉順眼站在原地,等荊白說話。
可荊白偏偏什么都沒說。
白恒一等了又等,等得心情從忐忑逐漸演變成疑惑,依然沒等到他的回應(yīng)。他忍不住往荊白的方向靠近了兩步,低聲道:“你氣我便氣了,紅線媼那邊,今日要是有什么吩咐……你別誤了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