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什么,他莫名其妙地局促起來,下意識去摸自己的眼睛。黑布安穩(wěn)地鋪在空洞的眼眶上,白恒一松了口氣。
明明是纏好了的……
他一動,就聽到了衣服摩擦的聲音,是路玄起身走了過來,問:“眼睛不舒服?”
這問題問得白恒一忍不住笑了一下:“都沒有的東西,談什么舒服不舒服。”
路玄就不說話了,但白恒一聽得到他走過來的腳步聲。
他能感覺到荊白還在看他。白恒一被看得幾乎奇怪起來了。
路玄這個人性格向來冷淡,他印象中兩個人雖然相處說得上舒服,但也是他和對方說話開玩笑的時候更多,從未有過路玄一直盯著他看的情形。
所以路玄一直看他,他才覺得自己身上哪里出了問題。但現(xiàn)在一回想,好像路玄從紅線媼那里回來之后就一直有點怪怪的。
他能感覺到荊白走到了自己面前,卻沉默著一直不說話。
眼前只有黑暗,耳邊只有寂靜。白恒一以為自己早習慣了什么也看不見的日子,但是荊白這樣不聲不響的,他心里不知怎么,悄悄生起一些不安。
他的情緒很少上臉,又無眼神可以傳遞情緒,只有呼吸的頻率悄悄變快了。手指還沒來得及攥起來,已經被握住。
“路——”
他還沒來得及叫完這個名字,一具溫熱的軀體忽然撞進他的懷抱。白恒一下意識地張開雙臂,將那個微微顫抖的脊背抱在懷中。
耳邊的呼吸灼熱、凌亂而急促,整個人埋在他懷里,抱得很緊很緊,卻總不肯說話。白恒一不知所措,只能輕輕撫摸著他的脊背,但他的手指終于觸到路玄的后頸時,卻感覺到他明顯地震動了一下。
白恒一更加不解,他想查看路玄的情緒,路玄卻不肯放開他,過了一會兒,不知道是不是路玄整理好了情緒,他聽見路玄忽然叫了他的名字:“白恒一!
“嗯?”
“白恒一!
“怎么了?”
“白恒一。”
“路玄?”
叫出這個名字的時候,白恒一發(fā)現(xiàn)路玄深深吸了口氣,隨后放開了他。
懷中的溫度驟然離去,他下意識地有些失落。但是想到路玄今日的表現(xiàn),他還是不禁有些擔憂,試探著問:“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家里有冰糖,我給你熬點熱的甜湯喝吧?”
“不用!甭沸芸炀芙^了他,說:“你在這兒就好。”
對白恒一來說,這話聽上去實在突兀,他只能納悶地回應:“我一直在這兒?你到底怎么了,是老太太今天說什么了嗎?”
“沒什么!甭沸殖聊嗽S久,最后說:“紙婚不牢固,這次回來,就只是辦個加固紙婚的儀式,不會有什么事的!
他說這句話的語氣又恢復了往日的沉靜和鎮(zhèn)定,那種篤定中似乎隱藏著強大的自信,讓白恒一意識到一切都在對方的掌握之中。他說:“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他說這話的聲音甚至很輕,白恒一甚至瞧不見他的表情,聽見這句話時,仍舊忍不住心頭一顫,臉上一陣發(fā)燙。
他記憶里的路玄從來沒有說甜言蜜語的習慣,當然,此時此刻,聽這個平淡的語氣,路玄可能甚至也并不覺得自己在說什么甜言蜜語。
白恒一卻沒有做好聽到這個答案的準備,聽得臉上發(fā)紅,只能含含糊糊地應道:“好、好吧,快去睡吧!
他聽到青年輕聲應了,但是直到路玄去關了燈,他解開蒙著眼睛的黑布,又躺到床上,都還能感覺到路玄在看他,并沒有真的睡著。
在他印象中兩人之前雖然睡一張床,但都是一人一床被,各睡各的,偏這兒只有一床被子。白恒一只能自己往床邊挪,避免影響路玄的睡眠,也免得“供養(yǎng)”時出岔子。
白恒一一直堅持,他們在夜晚最好是不要有過多的皮膚接觸,路玄對此沒有特別發(fā)表過意見,他們也一直是這么執(zhí)行的,但今天的路玄顯然對此意見不太一樣。
白恒一往床邊移一點,就能感覺到路玄也離他更近一點兒。
白恒一已經挪到不能再挪動的位置了,路玄卻一直在往他這邊靠。白恒一不得不伸出手推了推他,那邊沒有反應。
想想離兩人躺上來也好一陣子了,難道路玄已經睡著了?
但他平時睡相——睡相是挺好的吧,好像他也沒有老是翻身的毛?
回憶調動久了,眼窩就掠過一陣火燒火燎的疼,白恒一不敢再想,只能小聲叫:“路玄?路玄?”
身邊的人沒有回應,只有一只手不經意似的伸了過來,牢牢握住他的手臂。
這好像就不涉及到睡相了吧?
白恒一覺得路玄沒睡著,因為對方的手甚至扣著他的脈門。但是進入子時之后他是沒有呼吸和脈搏的,連同體溫也很低。
作為向紅線媼定制他的人,路玄自己應該再清楚不過。怎么現(xiàn)在忽然摸上脈了?
白恒一動了動手腕,想把手抽出去,但是路玄握得相當緊,他沒能抽出來。下一秒,對方極富技巧把他往床里的的方向一拉,自己順勢翻了個身,竟然拱到了他懷里。
白恒一:“……”
他想去摸路玄的五官,但伸手只摸到毛茸茸的干凈的頭發(fā)。他不明白,自己又沒有體溫,連個暖床的作用都不能起,路玄為什么要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