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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保持這個姿勢走了一陣,在穿過一個庭院時,荊白忽然聽到沉悶的,嚓嚓的聲音。

  像是有人拖著什么沉重的東西在走路。

  荊白停了下來,握住小恒拽著他衣袖的手,示意聲音傳來的方向。

  小恒像是沒聽見,往那個方向探頭看了看,面帶困惑。荊白不敢發(fā)出更大的動靜,索性指了指前方長得老高的草叢,拉著小恒鉆了進(jìn)去。

  那聲音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大。

  嚓——嚓——嚓——

  小恒終于聽見了!滿是血污的臉上,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驚疑地瞪大,他和荊白對視了一眼,凝神靜氣,在萬籟俱寂中,靜靜地等待著它的來臨。

  嚓——嚓——嚓——

  荊白仔細(xì)分辨,才聽出那是腳步聲——被拖拽著的,沉重而拖沓的腳步聲。

  意識到這一點并沒有讓他的神經(jīng)得到絲毫放松,荊白把小恒護在身后,握緊了手掌。

  沉悶的聲音像是直接撞擊著心臟,而緩緩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非常奇怪的場面。

  這是兩個佝僂著背的“人”,之所以用“人”來形容,是因為他們還保持著人形。

  但真正的人類,絕不會像他們一樣走路。

  直到看見兩頂標(biāo)志性的瓜皮帽,荊白才認(rèn)出這兩個東西是陳婆的丈夫和兒子。

  這兩人早上雖然看著也不太正常,坐在餐桌上猶如泥塑木雕,但當(dāng)時起碼還有個人樣,和現(xiàn)在看到的模樣大相徑庭。

  他們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幾乎折疊在一起,原本應(yīng)該是頭低垂,手觸地的姿勢,可戴著瓜皮帽的頭顱卻怪異地仰起,雙臂往前伸著,在空氣中摸索。

  而那嚓嚓的聲音,是他們行走時發(fā)出的摩擦聲。

  他們腳上穿著皂色的靴子,走路卻不抬腳,膝蓋也不打彎,就這樣直挺挺地往前挪動。

  這樣走路自然要費力得多,硬底的靴子在青石地面上僵硬地摩擦,便發(fā)出了“嚓嚓”的,似乎在拖拽重物的聲音。

  他們仰起的頭一直在輕微地左右擺動,雙手也跟著不斷地轉(zhuǎn)移方向。

  這樣的行進(jìn)方式極為怪異,荊白心中逐漸浮現(xiàn)一個猜測——難道這兩個東西不靠眼睛視物?

  他和小恒像兩塊石頭般,一動不動地蹲在草叢里。

  荊白可以確定,他們沒有發(fā)出任何響動。但不知為什么,忽然間,那兩個東西猛地轉(zhuǎn)了方向,直直朝他們“走”了過來!

  第21章 陳婆過壽

  暗紅的光線對活人實在不利,等這兩個東西走近,荊白才發(fā)現(xiàn)了他們臉上的異常。

  枯槁的臉上,原本該裝著眼珠子的兩個眼眶空蕩蕩的。臉色青灰,面部干癟,猶如一具干尸。

  那種腿拖著腳的走路方式自然是走不快的,可兩邊距離本就很近,他們似乎感覺到了什么,堅定不移地向草叢移動。

  他們的行進(jìn)方式詭異得叫荊白脊背一陣發(fā)涼。

  頭顱的左右擺動,是用鼻子在不斷嗅聞,兩只手的摸索,則是在確認(rèn)障礙物。荊白心中一震,意識到必定是一開始的距離太近,讓這兩個怪物聞到了氣味,立刻用手捂住口鼻。

  他手上還沾著廚房帶出來的血漬,手覆上鼻子的時候,血腥味熏得他一陣頭暈?zāi)垦,直沖天靈蓋。好在效果立竿見影,怪物動作一頓,很快調(diào)整方向,腳步右轉(zhuǎn),向小恒的方位前去。

  荊白一驚,小恒也驚恐地看著他,眼睛睜得很大,像是不明白為什么荊白捂住口鼻有用,他的動作卻對怪物無效。

  荊白看了一眼自己的血漬斑斑的雙手,意識到或許是這鮮血的緣故,眼見兩個怪物離他們已經(jīng)不足半米,他當(dāng)機立斷地把自己的手疊在了小恒的手上!

  他用眼神示意小恒忍一忍,小恒眨了眨眼,表示明白。

  它那兩個東西已經(jīng)走進(jìn)了草叢,陳婆的兒子“阿寶”黑洞洞的眼眶幾乎要貼著荊白的臉。

  他身上帶著一股奇怪的氣味,似香似臭,極為奇異,像是被腌入味了,熏得荊白胃中一陣翻滾。

  這兩具裹著人皮的枯骨沒有眼睛,又聞不到呼吸的氣息,四只手不斷在草叢中摸索,卻始終觸摸不到荊白二人蜷縮起來的身體。

  為了尋找兩人,他們頭顱搖晃的幅度變得比之前更大,大概是晃動的幅度過大了,“寶兒”頭上的瓜皮帽掉了下來,就落在荊白腳邊。

  這也讓荊白把他頭頂?shù)那闆r看得清清楚楚——

  他顱頂被帽子遮住的那塊地方,根本沒有頭發(fā)和皮肉,直觀地展露著血淋淋的頭顱內(nèi)部!難怪這兩個東西要一直戴著這頂瓜皮帽!

  “寶兒”茫然地擺了兩下腦袋,垂下頭去撿帽子,這個動作使他空空的腦殼明明白白地呈現(xiàn)在荊白眼前。

  難怪他們的行為看起來和木偶一般,這個人字面意義上的“沒有腦子”。

  他的整個腦仁都被挖空了,只剩一層血糊糊的殼。

  保持著這個姿勢,“寶兒”在荊白眼前摸索起來。

  他枯瘦的五指在荊白腳邊的草地上摸來摸去,最近的時候,紫黑的指尖離荊白的腳幾乎只有一寸。

  荊白藏身在草叢中,稍微一動草木便會沙沙作響,他不敢有絲毫動作,整個身體卻已經(jīng)繃得極緊,像一根被拉到極致的弓弦,一旦被發(fā)現(xiàn),便即刻暴起反擊。

  好在“寶兒”并沒有摸到他,慢吞吞地從地上撿起瓜皮帽,戴回腦袋上。這個插曲讓他的動作變慢了許多,他的父親已經(jīng)回到來時的路,他才緩緩調(diào)轉(zhuǎn)身體,朝著原定的方向前進(jì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