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伯爺,不好了!”
壽寧侯的管家,跟被狗攆著一樣,惶惶不安地大叫著跑過來:“街面上又傳來消息,西寧侯宋愷也被削爵抄家,貶為庶人了!”
“什么,連西寧侯也不能幸免?”張家兩兄弟一聽到這消息,面色登時慘然無比,手腳都抖個不停。
要知道,西寧侯雖然只是一個侯爵,但這家從第二代起,便不斷同皇家聯(lián)姻,可謂半個皇親國戚。
真正論起來,他們同皇家的血緣關(guān)系,可比一般的輔國將軍、鎮(zhèn)國將軍還要近。
可就是這樣的家族,也沒逃過這場災(zāi)難!
“陛下瘋了,簡直瘋了!”張延齡嚇得口不擇言,道:“登基這么多年,原來一直在隱忍,今日終于露出了殘忍無情的本性!”
張鶴齡一聽這個,脫了鞋就來揍張鶴齡:“你胡說個什么,還嫌我們完蛋得不夠快嗎?”
“兄長,我不是在胡說!”
張延齡卻瞪著血紅的眼睛,吼道:“你看這些天來,被陛下處置的勛貴有多少!之前的伯爵還不算,后來連侯爵都不放過,接下來恐怕都要輪到公爵了!”
“不,不是這樣的”張鶴齡也住了手,絮絮叨叨地自我安慰道:“不是還有那么多伯爵、侯爵什么的,也都沒事兒嗎?”
“據(jù),據(jù)我所知,他們也是曾散布過,要刺殺何瑾傳言的這,這其中,必然還有我們不知道的隱情!
“嗯?”這一下,張延齡也想起來了,道:“對,最顯眼的就是那個陽武侯薛倫,他可是最早放出傳言的人,要說處置,第一個被處置的也該是他”
“不錯,再想想蕭公公那模棱兩可的話,分明就是在隱晦地提醒我們,陛下這次是在有甄別地對付那些勛貴。跟散沒散布刺殺何瑾的傳言,沒多少直接的關(guān)系!”
“甚至再仔細(xì)想想,這次陛下故意將刺殺兇案,上升道謀逆大案的程度,也只是為了尋個光明正大的借口!”
生死危機時刻,張鶴齡的聰明的智商終于占領(lǐng)高地了,一番絮絮叨叨當(dāng)中,還真歪打正著摸到了一點門路。
然而剛想到這里,兩兄弟接下來,又忍不住大眼瞪小眼兒了:那我們到底該怎么做?死太監(jiān)蕭敬你好歹說全了!
你又不是真正的女人,心思還用我們猜!果然沒了下面的人,性格都難免有些不正常啊!
“兄,兄長,會不會是因為他們都去求了何瑾?”
就在兩兄弟快要被‘我猜,我猜,我猜不出來’的游戲,折磨瘋了的時候,張延齡這位蠢貨,也罕見地愚者千慮必有一得,說出了正確答案。
只可惜,車剛開到正確方向,張鶴齡這位機智的老司機,卻猛地一打方向盤,又給開進了溝里。
“嘁他一個虛銜的錦衣衛(wèi)千戶,芝麻點兒的小人物,求他能有什么用?”
張延齡弱弱地開口想反駁,可一想兄長的確一向比自己聰明,還是不要自取其辱了:畢竟兄長也沒說錯嘛,何瑾那么一個小人物,哪能掀得起這么大風(fēng)浪?
于是張家這兩位兄弟,又開始大眼瞪著小眼兒,一籌莫展且驚懼恐慌,愁得頭發(fā)都要稀疏脫落
另一方面,何瑾的府里,也不復(fù)歡樂的氣氛了。
朱厚照拎著倭刀,也不轉(zhuǎn)了。
何瑾數(shù)著銀票兒,嘴里卻一直忍不住嘀咕道:“不應(yīng)該,這不應(yīng)該。〉降资悄膫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呢?”
“大哥,哪里不應(yīng)該了?”朱厚照郁悶地坐在椅子上,道:“那兩個家伙,為何還未登門求饒?”
“我,我也不太清楚!
何瑾無奈放下了銀票兒,也有些病急亂投醫(yī)了,竟跟朱厚照探討了起來:“殿下你看,咱們引而不發(fā),為達到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的效果,特意按照節(jié)奏一步步地來!
“先是讓殿下向皇后娘娘那里打了報告,斬斷他們最大的倚仗,這是打蛇打七寸,直擊要害。”
“隨后,為了進一步勾起他們恐慌,特意又讓牟指揮使和蕭公公,帶廠衛(wèi)去搜查了一遍府邸!
“最后呢,就是搜查完之后,兩位才將那些冥頑不靈的勛貴名單,奏報了上去。陛下得了名單,便開始大力整治!
“此時已成驚弓之鳥的他們,聞聽那一則則勛貴被削爵抄家的消息,必然更會草木皆兵,想盡一切辦法解決危機。”
說到這里,何瑾不由抓起了頭發(fā),煩躁地言道:“可都到了這個時候,他們竟還沒有來這就很尷尬了!”
不錯,對付那些世代蒙受朝恩,且一無是處、禍亂害民的勛貴們,弘治皇帝自然會借著這股東風(fēng),大刀闊斧地削爵抄家,充裕內(nèi)帑,減輕大明的負(fù)擔(dān)。
可對付張家兩兄弟,何瑾卻知道,弘治皇帝還不會下重手。因為這位弘治皇帝,自從一出生,就沒享受過一日親情。
人往往是越缺什么,越在乎什么的。
弘治皇帝既沒享受過父愛母愛,也沒兄弟姐妹,自然而然地將皇后那邊的親人,視為了自己的親人。
而且,張家那兩兄弟也一直挺會裝。
他們在外面橫行跋扈,可在弘治皇帝面前就小心翼翼,曲意逢迎。讓弘治皇帝以為他們只是有些粗鄙,還到不了禍國殃民的地步。
然后,弘治皇帝這里不會下重手處置他們,便導(dǎo)致何瑾這里的引而不發(fā),徹底成了虛張聲勢。
只要張家兄弟死扛到底,人家就會屁事兒沒有。
“不過,按照我的設(shè)計,他們不可能不慌的。”
說這話的時候,何瑾手里緊緊捏著銀票兒,面色都有些偏執(zhí):“殿下的小報告,廠衛(wèi)的搜查,勛貴們一個個被處置這些事項環(huán)環(huán)相扣,充滿一波接著一波的節(jié)奏,任是再膽大包天之徒,也是扛不下來的!”
“大哥,你這計策一步三計,可謂精妙無比!敝旌裾章犕,卻靜靜地想了大半天。
忽然,他就變得深沉了起來,嘆了一口氣道:“可大哥想過沒有,孤的那兩位舅父,并不是什么膽大睿智之人啊”
“嗯?”
何瑾先是一愣,旋即就明白過來了:“殿下的意思,是微臣用力過猛,拿對付聰明人的法子來對付張家兄弟。結(jié)果一下弄得太復(fù)雜,把他們嚇得都找不到北了?”
“孤覺得,很可能就是這樣”朱厚照很果斷地一點頭,然后同情地看向何瑾。
何瑾這就欲哭無淚了,怎么都沒想到自己苦心孤詣的一番謀劃,竟然成了變戲法給瞎子看。
無奈之下,只能怏怏地擺手道:“好吧,我知道了這就派人告訴牟指揮使和蕭公公,讓他們再稍微給那兩位透露些風(fēng)聲!
也就在此時,金元卻一臉欣悅地跑了進來,道:“殿下,老爺,壽寧侯和建昌伯求見!按照之前的慣例,我已把他們晾在門外兩個時辰了”
“晾你個大頭鬼。 币宦犨@個,何瑾當(dāng)時就急了,怒吼道:“還不趕緊請人家進來!”
“人家兩兄弟本來智商就不高,都沒領(lǐng)會好精神,你這里還故弄玄虛。萬一把人家氣跑了,我,我可怎么辦。
“是,是,小人這就去請他們過來!苯鹪活^霧水,趕緊回身跑去開門。
可等他帶著張家兄弟進來的時候,卻忽然發(fā)現(xiàn)何瑾和朱厚照,根本不復(fù)之前垂頭喪氣、著急上火的模樣。反而都翹著二郎腿,一副好以整暇的模樣,臉上的神情,驕矜得跟鄉(xiāng)下土財主一樣。
“嗯?這不是壽寧侯和建昌伯嘛,今日怎么有空來在下寒舍了?”何瑾開口了,說著就轉(zhuǎn)向金元,道:“金元,難道不知道咱家廟小,容不下兩尊大神嗎?”
金元頓時一臉懵逼:嗯?老爺,你這到底是唱得哪一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