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火結(jié)束了。
成佛的生靈揮動皎潔的翅翼,從海中升上天際。它們即將迎來一場永遠(yuǎn)幸福的徜徉, 永遠(yuǎn)與世間萬靈一起巡游四方, 隨季節(jié)變幻它們的模樣。
“哼……”源義衡開口, “也只有你, 會消耗靈力做這種毫無意義的超度。”
土御門伊月笑笑, “反正我的靈力有盈余, 而且這景象這么漂亮!
源義衡終究沒有說什么,在場的人其實都得到了好處,細(xì)小的生靈被超度時的感激之情將會讓他們維持一段時間的好運氣, 可惜這種大有好處的儀式,除了眼前這個小混蛋,沒有誰有能力隨手就做。
他覺得自己身體有點發(fā)燙,可能是海風(fēng)吹久了。
“今晚都回去吧。對了, 義衡,你的消息我都收到了, 柳相你眼熟一下,我會通過他跟你互通消息!蓖劣T伊月推出他家崽崽, 妖狐差一點炸起毛,他可是認(rèn)得源賴光的。
……又是直呼名字!想到小混蛋失憶, 源義衡忍了,他挑剔地看一眼這個一臉輕浮的家伙, 眉心緊皺,妖狐下意識的夾緊藏起來的尾巴,他可不敢惹源氏的人。
“可以。”他最后勉強說道。
他通過那個胖胖客人傳達(dá)給土御門伊月的消息, 是有關(guān)花魁的。龍宮不夜城的花魁河骨很是奇怪,除了每年花魁道中那一天之外,她從不現(xiàn)身,一直待在最高的那座塔樓上,能見到花魁的只有極受信賴的畫師金先生。他從游女口中打聽消息,兩人之間似乎有點不清不楚的感覺。
源義衡對情感糾葛不太敏感,所以他直接把消息給了土御門伊月。
“巧了。”土御門伊月轉(zhuǎn)轉(zhuǎn)扇子,“我這邊也有這種推斷,那位金先生據(jù)說十分重視一年一度的道中,務(wù)必做到盡善盡美。如果從男女之情的角度考慮,反倒好理解一些!
“我會去會會那個金先生!痹戳x衡說道。
土御門伊月沒有阻止,點點頭。
“注意安全!
源義衡的情緒莫名好了很多,他也不告別,直接轉(zhuǎn)身走了,不忘帶著自己的鯉魚。
土御門伊月并不擔(dān)心源義衡,正如光哥相信他的能力一樣,他也相信光哥的能力,龍宮不夜城雖然有幾分詭譎難測,仍是攔不住光哥的。他回去之后就放心睡下,不多時就做起了觸物之夢。
其實一開始跟名為金鈴的女孩接觸之后,土御門伊月就有了要做觸物之夢的預(yù)感。
他的意識慢慢沉進(jìn)夢境中,被向下拉扯著落到了什么生物身上。他感受到絲絲縷縷的水的涼意,于是睜開眼,下意識地?fù)u動了一下尾巴。
他變成了一條小金魚。
晃動的水波中,水底有玲瓏有致的小小樓閣,還有彎彎的拱橋,每一個擺件都十分精致。他在橋上游過,又鉆了幾個大小合適的洞,舒服地吐了幾個泡泡。
他感到自己的頭頂似乎被濃蔭所覆蓋,于是緩緩搖動尾巴向上游去。頭頂處碰到了一點阻力,他用了力氣,一口氣將遮在頭上的葉子頂起來——
到處都是濃綠的圓圓的葉,翠綠的水生植物溫柔籠罩著他,葉片間挑起鈴鐺一樣的金色花,是河骨。他所處之地原來是一方小小的盆景,河骨在他頭上開著花,他則是河骨之下的小金魚。
突然,盆景中的水動蕩起來。有人將這座盆景捧起,匆忙又急躁的一味趕路。他幾次撞在缸壁上,撞得眼冒金星,水上的河骨突然伸出柔軟的枝葉,輕盈將他籠罩。
碰撞減緩了,小金魚怔怔望著那些圓圓的葉,這些葉片在他眼里變成了太陽和月亮。
【真好,這世上還有你在保護(hù)我呢!
劇變發(fā)生的時候,小金魚還沉浸在上一秒的歡喜之中。他聽到一聲嚇得變了調(diào)的驚呼,然后他的整個世界就向下墜去,河骨猛然伸出更多的枝葉,將他保護(hù)在其中。
“伊月……”
“咔嚓”一聲,盆景碎裂在地面上。
“伊月……醒醒……出事了……”
小金魚躺在地上大口呼吸,鱗片掉了好疼好疼,可他仍然伸出小小的魚鰭,輕輕碰了碰散落滿地的河骨。
【你疼不疼呀?】
“伊月!伊月!”
“該如何是好,這可是……最心愛的盆景!”
土御門伊月沒有聽清中間的那個名字,夢就醒了。他茫然睜開眼,奴良鯉伴見他醒來,總算松了一口氣。
“伊月,出事了。”
土御門伊月點點頭,從被褥里鉆出來。鯉伴不可能會平白無故叫醒他的,所以他并沒有觸物之夢被打斷的懊惱,只能說是還不到結(jié)緣的時候。等他披上衣服走出去,門外那個胖胖的男人已經(jīng)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見了他,像看見救星一樣迎上來。
土御門伊月認(rèn)出這是為光哥辦事的那個客人。
“伊月先生!您快去看看吧!”胖客人急得不行,“衡先生好像身體不舒服,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不肯出來。但是這樣就算了,可我聽到里面有乒乒乓乓的聲音,我擔(dān)心出什么事,請您過去看看!”
土御門伊月心中一凜,知道事情嚴(yán)重。他和光哥同樣在源氏長大,雖然性格不同,卻都受著最為嚴(yán)苛的貴族教育,獨處一室的時候幾乎連動都不怎么動的,哪里來的這么大的動靜?他當(dāng)即叫了柳相過來,請他幫忙稍作掩飾,自己則和奴良鯉伴一起匆匆趕過去。
源義衡住在葵屋,同樣是頂樓?葑罹咛厣木褪撬臏,整幢建筑籠罩在絲絲縷縷的水霧當(dāng)中,在夜晚尤其濕潤宜人。龍宮內(nèi)沒有天明,卻也有自己的作息,此時正是休憩的時刻,等同于外面的深夜,房間里壓抑著的動靜便有些明顯。
源義衡一定也用結(jié)界之類隔離過了,聲音還是能傳出來,可見動靜之大。
“義衡!”土御門伊月布好結(jié)界,敲門道,“你還好嗎?”
門里有沉重的重物墜地聲,似乎還在地上艱難的挪動了一下,接著傳出源義衡牙關(guān)緊咬的聲音。
“別管我……”
土御門伊月直接反向理解,他聽著里面的動靜,估計此刻的光哥恐怕十分狼狽,是無論如何都不肯讓別人看到的。于是他轉(zhuǎn)過頭,沉聲對奴良鯉伴說道:
“鯉伴,我先進(jìn)去,有什么事情會立刻叫你!
見奴良鯉伴點頭,他推了推房門推不開,一張符就拍了上去。
嚴(yán)絲合縫的門打開,他只開了一條容自己鉆進(jìn)去的門縫,反手又關(guān)上。房間里十分昏暗,他適應(yīng)了一會兒,才以半妖的視力漸漸看清了里面的情況——
房間里的擺設(shè)已經(jīng)被破壞的七七八八,仿佛狂風(fēng)過境,源義衡半跪在地,長發(fā)散亂。土御門伊月聽到他從喉嚨里發(fā)出的哼聲,他強撐著不肯倒下,維持這個姿勢已經(jīng)幾乎讓他體力透支。
源義衡的神志已經(jīng)略微有些渾噩,反應(yīng)了一會兒,才大怒道:
“誰……誰準(zhǔn)你進(jìn)來的!”
他一生一直在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在這個小混蛋面前保持體面,小混蛋失憶了也是小混蛋,他身為兄長,該有個兄長的樣子!他該永遠(yuǎn)站著,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難看的半跪在地上,面前就是跟他斗了一輩子的小混蛋。
“義衡,你哪里不舒服?”土御門伊月向他走過去,“我給你檢測一下……”
還叫他義衡!還叫他義衡!就像在最后還叫他賴光一樣的可恨!
“出去……”他從牙關(guān)里擠出字句,“給我出去……”
“我不。”土御門伊月干脆利落地拒絕,他走近,伸手探了一下源義衡的前額。源義衡像被燙了一樣猛地后退,可是他的身體大概真的到極限了,最終伏在地上痛苦地咳了兩聲。
“別任性了!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土御門伊月這下也生氣了,“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臉面又不能吃!”
“咳咳……”源義衡還不肯屈服。
反正他現(xiàn)在也沒什么力氣,土御門伊月直接摁著他探了他脖頸處的脈搏,又放出幾個治愈性的術(shù),希望能讓他稍微舒服一點。
“你的體溫有點高,靈力全亂了……今晚有什么特別的事情嗎?”
源義衡只覺得自己的思維好像也膠住了,他本不想回答,但是小混蛋的語氣又急又嚴(yán)厲,溫涼的靈力落在身上,比神明的還清澈,他勉勉強強還是答了。
“海上……”
他今晚經(jīng)歷的最特別的事情,就是那場海上花火。
“這不該……”土御門伊月沉吟了一下,飛速用幾個數(shù)查探排除病因。他還點亮了幾個靈力的小光球,讓房間里充滿一種不刺眼的藍(lán)白的光線。
微光之下,他的手突然一頓,輕輕拂過源義衡臉上一點銀亮的東西。
是鱗。
那一瞬間他幾乎屏住了呼吸,又再確認(rèn)了幾遍,指尖微微顫抖。
源義衡仿佛也模糊覺察到他的動搖,自己抬手要撫摸那個位置,土御門伊月連忙按住他的手,眉心皺起。
他不知道該怎么同光哥說這件事,老實說,這件事情上他也深有經(jīng)歷。
“是什么……”源義衡艱難吐字,“你查出來……什么……”
完成轉(zhuǎn)換的那段時間是沒有記憶的,土御門伊月看看他異常緊縮的瞳孔,估計他的理智馬上就會喪失掉,也不會保留這段時間的記憶。
他猶豫了一下,低頭輕聲說道:
“沒什么,你……”他頓了頓,“你發(fā)燒了。”
“……哈?”
源義衡見鬼一樣看著他,在他的目光之下,土御門伊月反倒?jié)u漸鎮(zhèn)定。他悄悄把對方的頭挪到自己膝上,摁住了,準(zhǔn)備應(yīng)對一會兒即將爆發(fā)的轉(zhuǎn)變。
“你只是發(fā)燒了!
他說道,想了想,又安撫性地補充一個稱呼。
“……光哥!
源義衡渾身一震。
作者有話要說:不是蛇,是白龍啦~
這就是我放光哥出來的原因,與最后一個小故事【九龍子】呼應(yīng)
寫不動了嗚嗚,不過也加了一更呢我超棒的!
最近用羅技的鍵盤碼字,很硬,要用力敲,右手老是不舒服,打算買一個櫻桃紅軸來用,腱鞘炎啥的千萬不要啊啊!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霧夭夭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清風(fēng)殘羽 56瓶;阿靈君 40瓶;遺祭 20瓶;但生怪哉、黃粱、天一閣下 10瓶;斯年 8瓶;緋蘊 7瓶;22742570 3瓶;續(xù)儚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