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傻眼瞪著時雁一流血的手掌,無措地舉著環(huán)扣,一時進退兩難。
“怎、怎么會這樣,我都還沒碰著……”
時雁一注視著手掌的傷口,除了一開始的那聲,他面上沒有痛苦之色,好似無知覺。
在場眾人神色復(fù)雜,一時竟誰也沒開口。
反倒是月仙樓的右護法擠入人群,猛地一搡那百源派修士。
后者不及反應(yīng)后退了幾許,抬頭就被右護法怒目相對。
“真是豈有此理,這都還沒出月仙樓的地盤,怎么就動了手,這要真到了外邊,咱樓主還有活路嗎?”
右護法身型稱得上一句高大,疾步行走時能帶動周邊細桿草木晃動。
這會怒意正盛,觀著很有震懾效果。
“長老,冤枉,我都沒碰到!你看我手上都沒沾到血,怎么可能是我!”
那人倉促間望向時雁一,見他眉眼彎彎,好似正等著這出互咬的戲碼。
可再定睛一看,仍是無知無覺的模樣,沉浸在自己世界,甚是乖覺。
百源派長老視線在右護法和時雁一身上周游,耳邊充斥著內(nèi)門弟子急切的解釋。
他沉默良久方才開口。
“樓主若不想帶著抑環(huán)鎖,直言便是,何必用此苦肉計!
“若是直言,您便會照做嗎?”
時雁一撩起眼皮,默認了苦肉計的說法。
他的語氣很軟,哪怕言辭不留情面,也不讓人覺得是刻意為之。
“江湖有目共睹,覺類修士只比普通人類體魄稍強些,依舊跳不出生老病死的圈,不可與其他修士同日而語!
“所謂抑環(huán)鎖,在我看來根本就是個笑話!還是您過分妄自菲薄,擔(dān)心諸多修為高深的同行人控不住我一個病弱之人?”
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眾人,越到后來,言辭越發(fā)偏激。
有極少數(shù)人被他的出言不遜所激,欲上前教訓(xùn)他,都被百源派的長老攔了下來。
“昔日聽聞月仙樓的繼位人寡言少語,沒什么存在感。今日一見,可謂流言不可盡信,樓主確是個伶牙俐齒的妙人。”
長老聞其一言,倒也不惱,先做主揮退了那個內(nèi)門弟子。
“廖某失禮,這抑環(huán)鎖就算了吧!
末了,不等時雁一接話,他又道。
“樓主,都說真金不怕火煉,沒做過的事自會有人替您主持公道。只是這玉晏閣還得走上一遭,江湖規(guī)矩,樓主莫要為難!
時雁一不再辯駁,默默將手攏入寬袍袖底,示意百源派廖長老先行。
覺類修士雖逃不過自然規(guī)律,到底不是凡人。
不受外力影響時,對于尋常傷口的修復(fù)不在話下,故而無人在意時雁一手心的傷是否需要包扎。
同樣也就沒發(fā)覺那一道口子初看時極深,此刻卻已恢復(fù),連淺痕都幾不可見。
時雁一右手做抓握狀,掌心殘留的血跡賦有生命般流動起來,自指間縫隙滲出纏繞至手腕,形狀幾經(jīng)變幻,卻遲遲未能凝成具體的形。
他望著前面的右護法,彼此距離不遠,幾個跨步就能并排。
時雁一指腹擦過未成型的那灘血色,無聲地做著口型。
道路兩側(cè)是片密林,鳥雀啾鳴不絕于耳,一行人有序地往山腳去。
時雁一盯著右護法的后腳跟走路。
倏然腳下一個趔趄,順著坡度直直往前撲去。
此時時雁一掌中多了一根細長的深紅色物體,因他這一撲,直直扎進了右護法身體。
入體即散。
右護法只是渾身短暫一僵,并沒表現(xiàn)出強烈的情緒。
時雁一借他穩(wěn)住了身體,抬眼上看,恰對上對方驚怖又難以置信的目光。
他矜持地微翹唇角,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右護法眼中驚駭更甚,無他,只是剛才這一撞,他只覺后脊竄起涼意。
不知觸及了什么,他竟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只能眼睜睜看著肢體違背意愿地行動!
而時雁一正沖他笑,這個素來被他瞧不起的廢物,此時卻讓他心生畏懼。
恐懼迅速蔓延,右護法忍不住想,難道之前的異樣都是他在搞鬼,什么時候開始的?他打算做什么?
時雁一輕拍右護法肩膀,控著他神態(tài)自如地往山下走。
許是此前耽擱了點時間,百源派長老腳下生風(fēng)似的,一味趕路。
月仙樓和玉晏閣相距確實遠,一個在北一個在南,車駕不停不歇地跑尚且需要一日。
江湖修士無仙俠世界御劍飛行的能力,他們行路多靠兩條腿,不借助工具的話,保守估計,近三日才可抵達。
等離開了月仙樓勢力范圍,百源派長老不再悶頭前行,計劃在新竹鎮(zhèn)休整一晚。
此鎮(zhèn)住民雖為普通人,對修士接受程度良好,他們一行十?dāng)?shù)人不會造成恐慌。
時雁一被單獨隔開在一間房內(nèi),門口下了禁制封印,又留了兩人看守。
此時天色尚未全黑,鱗次櫛比的房屋披著晚霞,偶爾有歸巢的鳥雀在天空迅速地劃過一道弧度,轉(zhuǎn)瞬消失不見。
時雁一側(cè)身,毫不設(shè)防地背對外邊,將胳膊墊著當(dāng)躺枕,閉目養(yǎng)神起來。
片刻后,有石塊擊中敞開的窗戶,一道黑影隨之落下。
第二章 脫身
來人不加掩飾自己的身份,儼然是月仙樓的右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