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他們落在地上,又驚起滿地的塵埃。
顧千秋運(yùn)氣不好,是摔在下面的那個,瞬時間就喪失了抗衡性,于是非常不講武德地伸手薅住了穹旻的頭發(fā)!
扁毛的鳥雀都格外重視自己的外貌。
哪怕現(xiàn)在穹旻看起來已經(jīng)精神失常了,但是最基本的本能還在。
顧千秋這么一拽他,穹旻動作一頓。
居然有用!
顧千秋猙獰一笑,他怒沖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翻身在上,薅著穹旻的頭發(fā)就去撞山。
山壁全是崎嶇的巖石,堅硬而丑陋。
顧千秋一點(diǎn)力氣沒留,每次一撞,山體就跟著抖一抖:“讓你犯賤!讓你犯賤!”
霎時間,天地只剩——咚!咚!咚!
顧盟主動作快如殘影,不過十幾秒鐘的時間,足足撞了一百多下!
那山體經(jīng)受不住巨大的沖擊力,“轟隆”一聲,居然碎了,塌成了一片廢墟。
顧千秋一失手,穹旻從地上爬起來。
一頭一臉的血,無數(shù)孔洞傷口里都鑲嵌著碎沙石,字面意義上的“面目全非”了。
而且要仔細(xì)去看的話,還會看見他的頭頂上,露出一片禿了的頭皮。
顧千秋理智稍回,略微心虛地把一大撮鳥毛丟在地上,手心黏黏的,他又不著痕跡地在褲腿上蹭了蹭。
穹旻還是那般直勾勾地看著他。
“……為什么?”
額頭上的血全流到了眼睛里,穹旻眼眶又蓄不下,只能溢出來,蜿蜿蜒蜒地在他臉上留下痕跡,像是丑陋的蟲子爬過。
“為什么……?”
有某一個瞬間,他居然帶著微妙的委屈。
恍惚間,和百年前的少年融為一體。
但是,只要顧千秋看到他那雙眼睛,無論心中生出多少異樣和憐憫,也會在瞬間冰冷下來。
返璞歸真的鳥雀,冰冷冷的無情。
“劍來!”霜雪明飛回手中,顧千秋寒聲道,“我早都說過了。”
他明明早都說過的。
在合歡宗、在黃泉、在琉璃寺、在舊府、在浮月城、在驚虹山……
他明明說過如此多遍,又解釋、又嘆息。
但可惜,這些人沒一個聽他講話的。
反而,一個比一個的執(zhí)念更深,一人比一人更加沉溺于自己的世界里——全是傻.逼。
“我不服。”穹旻歪著頭,直勾勾的盯著他,“但我就是不服。”
顧千秋道:“我才懶得管你!
話音落,穹旻忽然露出了一個非常詭異的笑容。
同一時刻,只見他身上開始冒出了什么東西。
穹旻的站姿是有些縮瑟的,肩膀內(nèi)扣、低眉垂首,眼睛直勾勾地上翻,眼球不會轉(zhuǎn)動,給他平添了一種怪異之感。
而現(xiàn)在他身上又開始冒出粘液,從皮膚滲出,濕漉漉的浸濕了他的衣服,紅色的錦袍開始發(fā)黑,那種液體又滴滴答答地落下來,在他周圍形成小小的水洼。
紅色的、腥臭的。
果然應(yīng)了顧千秋當(dāng)時在舊府之中的推測。
舊府的這個鳳凰血脈,根本就不是什么來自于上古神明的遺脈,而是來自于血海。
同宗同源的……
他們也是從血海中托生的怪物。
只是托生的時間早一點(diǎn),而連他們自己都忘記了而已。
“……”面對著陰測測笑容的穹旻,顧千秋靜靜凝視了他兩秒,忽然說道,“陽澤,放他們過來!
浮月城中,郁陽澤一劍擋住四人,天命齊開,已是捉襟見肘。
面對顧千秋的吩咐,大概只有半秒鐘的猶豫,就讓開了。
他從來不問別人有多能打。
反正到最后,總是沒有他師父能打。
俞霓、凌晨、琉璃、南門明珠早已被蹉磨出了真火,但現(xiàn)在也沒精力再去處理郁陽澤,不顧一切地飛向顧千秋。
郁陽澤卻在此時猛地回頭──
仇元琛那邊!
俠骨香一動,他直接不收天命,即刻飛身!
而在整座山體的廢墟之上。
五個人,分別落在五個方位,互相充滿惡意,又互相擁有默契。
而被圍在中間的人,白衣依舊鮮明。
月光下,他的輪廓被映得柔和而清晰,立如芝蘭玉樹。
雖然容貌完全不一樣了,但內(nèi)里的神魂猶在,眉骨高、眸色清,山巔之上,像是一把能夠洞穿世事的利劍,永不彎折、永不腐朽。
相比之下,將他們這些人映襯得可憐、可笑又可恨。
顧千秋淡淡地說了個開場:“諸位,久違了!
這一次,連俞霓都沒有接話。
只有世事無常的凄涼,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
他們曾經(jīng)相愛、又相恨,在凡塵俗世中讓愛恨癡纏此消彼長,讓情天恨海連綿不休。
到最后,變得面目可憎、云恨雨仇、不死不休。
沒想到今夜,還能如此心平氣和地說話。
顧千秋繼續(xù)淡淡道:“若有什么話,就說吧!
周遭還是靜默,月色明明。
不知為何,那些歇斯底里和痛徹心扉,全都沉寂了。
問過無數(shù)次的問題,也沒有再問出來──因?yàn)樗麄冎来鸢浮?br />
怪不得古人有言,“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