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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現(xiàn)在只有笑,像是水霧一樣的笑。

  公儀濛跑到一半,生生止住了腳步,接著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上,又被第五程及時接住。

  但不知是地太滑、還是雨太大。

  第五程沒有接實(shí),于是兩個人一起跪坐在地上,各有各的悲愴。

  周圍是此起彼伏的:“——莊主!”

  郁陽澤微微蹙著眉,還沒太看懂場面為什么忽然變成了這樣。

  顧千秋小聲地說:“她要死啦!

  靈力隨著軀體一起崩塌,褚?guī)熲曇呀?jīng)看不見別人了,只能看見顏?zhàn)有薪阱氤叩哪槨?br />
  臉上濕漉漉的。

  但褚?guī)熲曋,他也沒有眼淚。

  “師兄,你當(dāng)初對我做的這些……到底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

  “其實(shí)我根本不想如此活著。身上的水蓮花味,只要在陰雨天就會分外明顯,而我,又只能永遠(yuǎn)都呆在雨里。我聞夠了!

  “……我錯了!

  褚?guī)熲曒p輕閉上了眼睛。

  似乎,她穿過這幾十上百年的歲月洶洶,只為了等這一句話。

  顏?zhàn)有兄貜?fù)道:“當(dāng)初,是我錯了。”

  誰料,褚?guī)熲曈趾鋈槐犙,搖了搖頭。

  她已經(jīng)完全要化成水露了,身下的液體越來越淺、越來越淡,就要變成和雨水一樣。

  她的表情卻從未如此清晰過:

  “不,你沒有錯,我也沒有。師兄,沿著這條路走下去吧。一直到不二莊最后一個人死盡、到最后一滴血流干,春秋百栽,讓天道來判。然后……再論對錯吧。”

  顏?zhàn)有校骸啊?br />
  周圍的弟子們,紛紛露出悲愴的表情。

  有的人潸然淚下、有的人則流不出眼淚。

  這些人之中,有的人重新托生、在蓮花水香和落雨之中,像螻蟻一樣偷來時間茍活。

  而有的人,真真正正的活著。

  他們,或許曾經(jīng)是十幾年的同窗、或許是即使載的摯友,兄弟姊妹、道侶戀人。

  現(xiàn)在卻都被迫隔了一道看不見的天塹。

  而幾乎所有失去至愛親朋的人,都會選擇忽略,他們在懸崖上行走,走一天、算一天。

  褚?guī)熲曤p目渙散,拉著顏?zhàn)有械囊骂I(lǐng),輕柔而不可置喙地說:

  “我就走到這里,剩下的路,你來走!

  話音一落,她徹徹底底地化作了水光,白玉石磚上空空蕩蕩,唯余的一點(diǎn)痕跡,都被細(xì)微的雨露給沖走了。

  顏?zhàn)有惺掷镏皇R患凵囊氯埂?br />
  像是蓮花染色的莖。

  “……”顏?zhàn)有性谒谐聊撕芫,然后才輕聲說,“好,好。我走下去,我再也不會離開不二莊了!

  顧千秋把這句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雖然現(xiàn)在開口很不禮貌,但顧千秋還是開了口。

  顧千秋問:“子行,你想好了?”

  顏?zhàn)有姓f:“是。”

  顧千秋問:“哪怕你知道,所謂桃源只是一個雨中的幻影?”

  顏?zhàn)有姓f:“是!

  顧千秋沒再說話,而是一抱拳:“數(shù)聲風(fēng)笛離亭晚,君向?yàn)t湘我向秦!

  第219章

  粘稠、濃郁、翻滾的血海。

  一個少年從無邊血中緩緩探出,露出無機(jī)質(zhì)的眼睛,靜悄悄地往岸邊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慢慢露出身體,滴滴答答的血并不沾皮膚,跟白瓷一樣的肌理無痕,還是不辨男女。

  滿上醉替他拿過衣服。

  錦繡的繁雜,主體是深紫色,配飾多用墨綠和暗金,很輕薄的料子,卻穿了足五六層,疊在一起,層次分明而配合得當(dāng)。

  命則躺在一塊大石頭上。

  動作不算雅觀,還一動不動的。

  乍看上去,簡直像是兇案現(xiàn)場一樣。

  滿上醉又替他束發(fā),黃金冠,鎏金釵,墜上珠玉珍珠的配。

  黑得詭異的烏發(fā)順直垂落,滴滴嗒嗒流下來的是血水,又在瞬息間變干,半濕潤的綢緞一樣。

  命還是沒起身,睡得四仰八叉。

  少年動了動肩頸,舒服地輕嘆一聲,從滿地的舊物中找出了那把精美的孔雀翎扇子,搖了兩下,擋住半張臉,唯獨(dú)露出眼睛。

  滿上醉將其他東西都丟進(jìn)血海。

  粘膩的液體,連波紋都沒有蕩出去多少,東西也無聲,咕嚕咕嚕地就消亡下去了。

  少年隨口問:“胳膊養(yǎng)好了嗎?”

  命高高舉起手臂,但沒睜眼睛,說:“假的!

  滿上醉幽幽接話:“是血海吃的,我可補(bǔ)不回來!以缯f過了,他太恣意妄為,遲早要付出代價的!

  少年挑眉:“哦?”

  命說:“怎么見主上就告我的狀?”

  滿上醉說:“早就想告了。”

  少年走到大石頭旁邊,站在命頭頂?shù)奈恢茫⑽⒌皖^,平靜地端詳他:“哦?這么說起來,我再留你,似乎也無用了。”

  命睜開眼睛,含著無所謂的笑意:“或許?”

  滿上醉靜默立在一邊,并不打算說話。

  少年笑意不變,輕輕一抬手,血海里腥臭粘膩的液體猛地凝聚成形,直奔命而去。

  那手腕粗細(xì)的血液,是極柔極硬的鎖鏈。

  命被高高吊起來,縱橫的紅色液體像是猙獰的傷口,還有一條橫在他的頸間,狗繩一樣,青筋凸起,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