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千秋以為自己是洪福齊天不該死的命，稀里糊涂活到了現(xiàn)在。
卻沒想到，是有人萬水千山，決然赴命。
饒是“巧舌如簧”的顧盟主，此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了。
他只能靜靜地看著郁陽澤，然后在安靜的氣氛中咳嗽了一聲，摸了摸鼻子，不太自然地說道：“以后我們遇到滄海書院的人，繞著點(diǎn)走吧�！�
郁陽澤和仇元琛都深感同意，紛紛點(diǎn)頭。
第52章
顧千秋尚有些想不明白。
“渡生錄”是滄海書院的秘寶，被偷走之后蓬萊仙山的地位直線下降，現(xiàn)在甚至都擠不進(jìn)五大仙門。
但秘寶也沒寶到這個程度——至少不至于讓他天道獻(xiàn)祭之下，還能重新睜眼。
但是郁陽澤低眉垂目地坐在他身側(cè)，重傷未愈而面色蒼白，怎一個“乖巧”兩字了得。
搞得顧千秋想追問都沒張開嘴。
所以他換了個問話的方向：“所以你不學(xué)‘?dāng)?shù)枝雪’了？”
聞言，郁陽澤和仇元琛都虎軀一震。
他雖然一直不說。
但其實(shí)一直都很在意吧��？
郁陽澤更加乖巧可愛又委屈地表示：“……師祖廢了我的修為�！�
顧千秋喉頭一澀，果然動容，摸了摸郁陽澤的狗頭，語氣也軟了不少：“那回家之后呢？滄海書院那老王八的東西能有我的好？”
蓬萊仙山，滄海書院。
聽起來雖然是個世界盡頭、紅塵之外的仙境，但其實(shí)……數(shù)千年前，那里是修真界的流放之地。
不過真正罪大惡極的，肯定就能挫骨揚(yáng)灰的就挫骨揚(yáng)灰了，實(shí)在弄不死的也通通關(guān)進(jìn)了血海。
所以蓬萊那片地方，流放的都是那些不能活著、但也不能真死的人。
譬如某某大能的第十八個小老婆生的孩子要回來搶家產(chǎn)，被正牌繼承人統(tǒng)一刺配蓬萊“苦寒之地”，不傷老爹的心；譬如插足人家的第三者被原配打了個半死，被渣男悄悄送到這兒來避難，然后渣男轉(zhuǎn)頭就忘了，他們避著避著就死了。
也就是后來那邊發(fā)現(xiàn)靈脈了，流放監(jiān)牢搖身一變，成為不可高攀的海外仙山了。
只是一脈相傳下來，就算新建的“滄海書院”名字如何超凡脫俗，也擺脫不了其功法的污垢邪氣。
而如今滄海書院的主人，據(jù)說已經(jīng)活了足一千年，是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仇元琛和顧千秋沒有污蔑他。
郁陽澤說不出話來。
顧千秋輕柔地：“嗯？”
他聲音不大，尾音還往上走，靠郁陽澤的這個距離很近，幾乎像是情人間在呢喃情話，輕柔地從別人心尖上一掃，自己卻并無知覺。
郁陽澤嗓子癢，澀道：“我…我……”
仇元琛適時地打破這馬上就要狂奔向不可言說的氛圍了：“你覺得你學(xué)過了老王八的‘苦海無垠’，就不配再學(xué)‘?dāng)?shù)枝雪’了。是吧？”
顧千秋看向郁陽澤，莫名其妙加震驚：“哪兒來的歪理？”
郁陽澤：“……”
他隱晦地看了一眼仇元琛。
兩人居然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一絲心有靈犀的報(bào)赧，默契地不作聲了。
顧千秋斷然道：“不行，你看看那老王八都修成什么樣了？往那兒一坐跟老樹根成精了似的。你這染的一身濁氣，數(shù)枝雪不學(xué)，你以為你還能活多久？——拿著！”
他從懷中掏出魚影瓊扇柄遞過去，郁陽澤剛想推拒，便聽見顧千秋尾音上揚(yáng)地“嗯？”了一聲，當(dāng)即變成了個乖順的鵪鶉，再不敢跟師父推來攘去。
顧千秋思索了一會兒，道：“老王八的苦海無垠邪氣太重，稍有差池便會萬劫不復(fù)。他能活上一千年，也不知道熬死了多少代弟子。你是千萬不能再學(xué)了�！�
郁陽澤弱弱地辯解：“我沒有再用了……”
顧千秋看他，郁陽澤道：“一霎晚風(fēng)是我自己悟的�！�
陰差陽錯的好幾次，顧千秋都沒看到郁陽澤認(rèn)真出手過，是故一直以為他用的既然不是歸去來兮，便是那個“新師父”的招式。
沒想到他是自創(chuàng)的。
十年不見。
小孩兒原來長成大人了么？
顧千秋掐了一下眉心，仇元琛在旁邊開口：“老顧啊，咱們徒弟呢肯定是青煙中的青煙，你不用太管他，就隨他冒吧。”
郁陽澤一抬眸，仇元琛從善如流地改了口：“他徒弟�！�
仇元琛一拍顧千秋的肩膀，道：“你徒弟當(dāng)初能毅然舍下美玉良才的位置，修為全廢，重頭再來，還只用八年時間就重新登頂榜首。你瞎操心個什么勁兒啊？”
顧千秋：“……”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lǐng)風(fēng)騷數(shù)百年。
“你說得對。我已經(jīng)是被后浪拍死在沙灘上的前浪了�！鳖櫱锇苍�?shù)赝R車毛毯上一歪，“就讓我變成一個只會吃吃喝喝、日益圓潤的普通人吧。百年之后，黃土一蓋，你們記得幫我多燒點(diǎn)紙。”
郁陽澤幽怨地盯著他。
顧千秋遲疑：“……那就再多活幾年？”
仇元琛簡直沒眼看了，打斷他們的膩歪，問郁陽澤道：“那你怎么還一身滄海書院的濁氣？”
郁陽澤：“……”
顧千秋一骨碌爬起來，仿若剛剛那個要安詳?shù)钠胀ㄈ送耆淮嬖�，質(zhì)問地看著郁陽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