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自己的外衣披在顧千秋的身上,低聲道:“是啊,如果他們生來就是惡鬼,我也想帶他們回到人世間!
那時的夜色稀薄,但鬼長安的最中心燈火闌珊,那些錯雜斑駁的光線落在顧千秋的身上,少年時的他揚聲應(yīng)道:“我?guī)湍惆。 ?br />
“小心看路。”顧千秋一個踉蹌,被身側(cè)的郁陽澤攙了個正著,他一腳穩(wěn)穩(wěn)踩上臺階,小聲道:“多謝!
郁陽澤抿了一下唇,沒接這個話茬,而是漫不經(jīng)心似的問:“在想什么?”
往事雖然如過眼云煙,但每每想起來,顧千秋還是要痛心疾首自己曾經(jīng)的“天真無邪”。
當(dāng)年也真是傻.逼,別人說啥他信啥。
那狗日的凌晨說他是為了“天下大同”,今天就能理所當(dāng)然地“登基”,當(dāng)初接近他就是為了從他這里謀求幫助!
顧千秋想笑一下,但嘴角提不起來,只好放棄了:“沒什么。”
郁陽澤不便追問,沉默了。
顧千秋又走了兩步,才發(fā)現(xiàn)郁陽澤還維持著剛剛攙扶他的動作,不由覺得怪異。
他生怕是自己想多,繼續(xù)向前,不動聲色地稍稍用了點力氣,果然把手抽回來了。
悄悄一打量,郁陽澤神情正常,似乎根本沒注意到這些小細節(jié)。
顧千秋默默把目光收回來。果然是他想多了。
“我說!背鹪〉穆曇艉鋈粡那懊?zhèn)鬟^來,“你們倆在后面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
顧千秋本來就有些心虛,驟然被問,反應(yīng)很大地表示:“沒有!什么都沒有!”
仇元。骸啊
郁陽澤矜持地看了顧千秋一眼,沒說話。
顧千秋這才在凝視中咳嗽了一聲,道:“怎么了?”
仇元琛沒好氣地說:“到了!”
他們穿過連轉(zhuǎn)的回廊,和無數(shù)端著酒水果子的侍女擦身而過,終于走到了無垢樓的宴會大殿。
這是一個四面洞空的平層,只有許多廊柱支撐,垂下來的四方門簾并不能遮擋住什么,從這個角度往下看,能直接看到鬼長安的街道上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請吧!滨隳フf,為他們撩開了一個簾子。
顧千秋一路上都知道這小子在偷偷瞪他,遂在錯身的時候擺出一副無辜又可憐的神情,說:“蹉磨大人,我真的不是故意打暈?zāi)愕模皇枪室庹罩槾虻!你看你現(xiàn)在臉上都沒什么痕跡了,干脆就大人大量……”
蹉磨怒道:“滾進去!”
顧千秋欣然進了大殿。
剛剛有靈力隔絕,并看不見宴會內(nèi)部是如何盛大,一進門,顧千秋就看到了許多黃泉的大能鬼修坐在賓客席上,而最主要的,在最左邊的位置上,正倚著一個熟人。
俞霓輕飄飄地打量了他們一眼,神情矜驕,居高臨下。
本來都移開了目光,又忽然頓住,幾乎是詭異地、僵硬地、一寸一寸地把頭扭了回來,繼而──死死盯著顧千秋。
顧千秋摸了一把臉上的面具。
看來雖然重新戴上了,遇見老熟人也完全無用啊。
“他看什么?”仇元琛莫名其妙,“這他丫的也能認出來?”
顧千秋含蓄地說:“畢竟我是合歡宗的弟子嘛。”
仇元琛沒理會他的*人設(shè)行為,而是真心實意的在疑惑:“可是你穿著裙子。
顧千秋:“……”
你丫還敢提這茬?!
他本來都快習(xí)慣了上樓的時候撩裙子,現(xiàn)在一想起來,渾覺得全身都不自在了起來,特別是在前任面前穿成這副鬼樣子。
顧千秋無語地扶額,低聲道:“一會兒看著點俞霓!
仇元琛一句“打凌晨又打俞霓,你以為我會千秋同悲七十二式嗎?”卡在喉嚨里,沒咆哮出來,也重重“哼”了一聲,顧千秋默認他那是“知道了”的意思。
蹉磨在后面默默瞪了仇元琛一眼。
你丫學(xué)我呢?!
在侍女的引導(dǎo)下,三人入席坐下。
仇元琛料想身份也藏不住了,索性把面具取下來,“鐺”的一下丟在桌面上。
顧千秋也默默取下面具,然后伸手摸向了桌面上已經(jīng)準備好的餐前小點和水果。
“還沒開席就吃東西。會不會有點不太禮貌?”
顧千秋循聲去看,一個素衣的小和尚坐在他身側(cè),笑吟吟地看著他。
自在。
他怎么會在這里?!
顧千秋還沒想明白其中關(guān)鍵,郁陽澤已然站起來,把顧千秋提溜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然后一下子坐在自在身邊。
“沒必要吧,郁少俠。”自在小和尚露出了一個揶揄又無奈的笑,“堂堂‘不慚世上英’在坐,我還敢對他不利么?”
郁陽澤不動如山,拿自在說的話全當(dāng)成了屁,神態(tài)平靜、動作自然地剝好了兩個橘子遞到右邊。
顧千秋頓了一下,然后默默接過來,又從老鐵手中接過了另外兩個橘子。
郁陽澤側(cè)眼一看,仇元琛遞過來的橘子沒有剝皮,顧千秋果然沒吃,直接放在了桌上,吃了自己遞過去的那兩個。
郁陽澤嘴角不明顯地微微上揚,動作自然地摸走顧千秋桌上的橘子,又剝好了放回去,顧千秋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狼吞虎咽。
自在心中驚疑不定。
如果說上次他只是對這個“毫無靈力、毫無名氣”的陌生人有些好奇,那么現(xiàn)在,他的好奇已經(jīng)如井噴一般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