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般謀算前來,氣勢洶洶發(fā)難,卻沒有留下任何保命的手段?
別說是海神,連時見夏也覺得其中有詐。
但尸體就在那里,還未消散的氣息確鑿屬于博士,即便百般不可置信,事實也擺在眼前。
時見夏反手翻出翡玉牌。
從前溫潤剔透的美玉此時黯淡無光,表面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陰翳,從明珠變成了米粒。
她探出精神力,試圖將翡玉牌開啟,可它沒有任何反應,似乎徹底失去了原有的功能。
翡玉牌這副模樣,的確很有博士已經死亡的說服力。
怕自己感知錯誤,時見夏來回嘗試了好幾次,一次也沒能將翡玉牌開啟,才終于確定它變成了一塊平平無奇的普通玉牌。
博士的死亡得到佐證,時見夏依舊沒有放松的感覺,心頭升起微妙的空落之感。
博士千般謹慎,萬般布局,放了那么多眼線在蟲族調查處,就為了來天辰星受海神致命一擊,把自己玩死?
被他當成王牌捏在手里的爸爸不知下落,其他幾個翡玉牌持有者也未曾出現(xiàn),他甚至沒有動用能夠拿捏她的翡玉牌,就這么輕輕松松死了?
怎么看都像個錯漏百出的騙局。
仔細回想一下,若她沒有及時使用不死國的擬態(tài)天賦,海神必不可能毫發(fā)無損,現(xiàn)在的情況應該是二者同歸于盡。
即使是同歸于盡的結局,博士又能討著什么好?
他人都死了,還能還魂,拿走星核,繼續(xù)在聯(lián)邦興風作浪不成?
思索間,她的余光忽然瞥見同樣皺眉捏著翡玉牌的女裝大佬。
在剛剛的變故中,他和調查員幫助鮫人抵擋入侵的蟲族,后來被海神一起送出了覆蓋星海城的七彩能量護罩,這會兒正處在她斜后方的位置。
他還頂著姜醫(yī)生的面孔,偽裝出的柳葉眉幾乎要打成死結,顯然也不敢相信拿捏他性命的人如此輕易把自己作死了。
時見夏收回余光,想要過去確認博士尸體的情況,忽覺一股寒流擦著自己的頸側竄到身后,手臂不自覺冒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那種感覺,就像有只幽靈與她擦肩而過。
這個詭異的念頭剛剛冒出來,時見夏的心不受控制漏掉一拍。
不等她深想,一股恐怖陰寒的氣息陡然從她側后方的女裝大佬身上轟開。
處在他身旁的鮫人在龐大的能量沖擊之中被直挺挺掀飛出去!
時見夏條件反射升起能量護盾抵擋突如其來的變故。
女裝大佬直徑十米的空間里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帶,剛剛握在他手中的翡玉牌猶如被突然注入了生機,光華大綻!
鐫刻其上的彼岸花更像擁有了生命般,自然而熱烈的舒展身姿,那一片片纖細的花瓣輕緩搖曳著,召回了本該前往地獄的幽靈。
女裝大佬的面容逐漸扭曲,雙頰上的肌肉抽動著,眼睛瞪得極大,幾乎要脫眶而出。
他翕動唇瓣想說什么,卻只是發(fā)出嗬嗬的詭異顫音。
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一只冷如鬼爪的手突兀扼住時見夏的脖頸,把她向上提了起來。
強烈的窒息感幾乎要把她拖進死亡的深淵,她瞳孔放大,看到了把她迅速帶離原地的女裝大佬。
他的偽裝消失不見,露出原本的模樣,極具攻擊性的長相,秾麗的眉眼,有著獨屬于男性的鋒銳。
他因痛苦而扭曲的神情逐漸恢復正常,唇邊掛上了一抹淡笑,像棋盤前運籌帷幄的戰(zhàn)將,仿佛所有人都只是他掌心中的棋子。
“七號,你為什么要背叛我?”低沉微啞的聲音響起,裹挾著耐人尋味的危險。
這是時見夏第一次聽到女裝大佬的聲音,卻不是他自己發(fā)出來的,而是來自那只還魂的幽靈。
話問出來,但博士不準備聽她的答案,勒著她脖頸的手持續(xù)收緊,不過短短數(shù)秒鐘,便令她面色脹紅。
疼痛與窒息感交雜在一起,讓時見夏覺得自己又變回了怎么都爬不出博士掌心的螻蟻。
她死死掐著面前的手腕,可那條胳膊猶如鋼筋鐵骨,根本撼動不了分毫。
《山海經》感知到了主人的危險,散發(fā)出的光芒開始不穩(wěn)定的放大收縮。
公冶既望目眥盡裂,細碎的星光自他掌心中浮現(xiàn),凝聚成一柄柄鋒利的星刃,裹挾著勢不可擋的鋒芒,盡數(shù)刺向博士。
對博士而言,他的攻擊猶如四五歲大的人類幼崽試圖扳倒兩百斤重的成年人般可笑,但他沒有使用力量化解,而是直接提著時見夏擋到面前。
霎時,滿天星刃化作毫無威力的螢火,倉皇停在距離兩人數(shù)米之外的位置,不敢寸進。
博士滿意地笑了,小人得志般對著時見夏道:“夏夏,還滿意我給你安排的這個小男朋友嗎?他果真被你迷得暈頭轉向呢?如果我現(xiàn)在要他拿星核換你,他也會毫不猶豫把星核交給我的吧?”
他改了稱呼,溫柔低啞的聲音猶如長輩對小輩的循循善誘,說出的話卻叫人恨得咬牙切齒。
“鮫人這個種族,什么都好,就是有一點很糟糕!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唇角的弧度持續(xù)上揚,“他們喜歡上某個人,為了她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這條混血小鮫人看來也沒能逃脫藏于血脈之中的宿命!
時見夏瞪著他。
曾經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在此時茅塞頓開。
博士讓七十七號把她弄去淪陷星,根本沒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復雜。
他不知道她會在小寒星發(fā)現(xiàn)死亡的南遲,也不知道她會遇上跨越宇宙而來的蝶面人。
他從一開始就只是要給她和公冶既望制造單獨相處的機會,為現(xiàn)在的情況做鋪墊。
如果他能順利拿到星核,自然不必提這一茬,若是行動過程中出了意外,他就可以拿捏她,威脅公冶既望。
可他憑什么覺得公冶既望會喜歡上她?又憑什么認為其他鮫人會同意公冶既望為了身為異族的她交出星核?
博士看出了她的想法,慢條斯理道:“因為你的《山海經》呀!”
“四方神獸家族與《山海經》的血脈傳承者,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你知道這么多年來,四方神獸家族為什么沒有人能覺醒神獸擬態(tài)嗎?”
博士猶如許久不曾與人交流的與世隔絕者,打開了話匣,自顧自說道:“因為沒有《山海經》的力量與之共鳴,即便他們是四方神獸擬態(tài)的血脈傳承者,也根本不可能神獸覺醒擬態(tài)!
“白虎家族有恩于虹,后因家族衰敗,怕保不住手中的第五星核,便將其交由虹保管。”
“數(shù)百年后,白虎家族的傳承者來到天辰星,與虹的兒子相愛,并且生下了一條混血小鮫人。”
“這條混血小鮫人因為鮫人族天生能與星辰共鳴的能力,意外吸收星核的能量,覺醒了神獸白虎!
“可惜,他太孱弱了,根本動用不了神獸白虎的力量!
“如果用星核能換回擁有《山海經》的你,不僅能解決他天生孱弱的問題,還能白嫖一個擁有3s級擬態(tài)的媳婦。”
“你說,他們愿意還是不愿意?”博士侃侃而談,到最后甚至自以為幽默的開了個玩笑。
時見夏根本笑不出來。
博士敢這么放肆的說出這些,無非是仗著她的性命捏在他手里。
翡玉牌一日不除,即便她因為第五星核得到短暫的自由,日后也會接連不斷被博士控制著威脅更多人,最終像現(xiàn)在的女裝大佬一樣,成為他還魂的傀儡。
而她汲汲營營尋找星核提升《山海經》的等級,完全是在為博士做嫁衣。
難怪他根本不怕她在背地里搞小動作,幾次丟失星核也沒有追責。
或許他早已察覺她私吞了星核,而這在他眼中無傷大雅,因為她是他備用的傀儡之一,再怎么掙扎都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時見夏掐著博士的手,力道大的指甲已經陷進了他手背的肉里,這樣輕微的刺痛沒有讓他覺得憤怒,反而欣賞般掃過她因窒息憋紅的面頰。
他輕笑了聲,許是真怕把她給掐死了,緩緩松了松指尖的力道,給她喘息的間隙。
博士將她提高了些,悠然回視凝神遠眺而來的海神,“虹,我家小七剛剛可是救了你一命,用她來換星核,不過分吧?”
他完全不掩飾自己的目的,甚至于剛才說的那么多,也不避諱在場的鮫人。
或者說,他那番話就是說給鮫人聽的。
公冶既望天生孱弱的毛病每個鮫人都知道,他是在海神的庇佑下才能安然長大,擁有極為強大的擬態(tài)卻無法使用,連繼承于鮫人族的星辰之力也存在一定缺陷。
晟曾經感嘆過,如果盤盤天生孱弱的毛病能夠解決,將會成為鮫人族有史以來最強大的海神。
用一顆無法使用的星核交換鮫人族的未來,沒有鮫人會反對。
博士給出了雙贏的解法,唯一不痛快的,大概只有被突然出現(xiàn)的大量蟲渦堵在路上的聯(lián)邦陣營者。
海神注視著被博士所控制,滿臉盡是痛苦之色的時見夏,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收緊,最終選擇點頭。
“星核可以給你,但我憑什么相信你拿到星核之后,會不傷害她?”
博士抬起另一只手,輕輕撫了撫時見夏額前因疼痛而緊皺的眉頭,溫聲道:“她可是我精心培養(yǎng)出來的小七,我怎么舍得傷害她?”
他用最柔和的聲線說完這句話,指尖卻陡然加重力道,扼住時見夏的脖頸,把剛才留給她的喘息之隙盡數(shù)收回。
轉瞬間,他變臉般對著海神露出猖狂地笑,“你有資格和我談條件嗎?給你五秒鐘思考時間,五!”
“四!”
時見夏松開手上的力道,眼瞼緩緩垂了下去。
“三!”
“二!”
最后一個倒計數(shù)即將響起前,時見夏驟然抬手。
她的掌心里,有一枚黯淡無光的玉牌,妖冶的彼岸花已經失去了光澤,因為鐫刻著數(shù)字七而凹凸不平的背面壓著她的掌心,觸感不算好。
時見夏對上博士疑惑的視線,緩緩露出一抹笑。
下一秒,她用盡全身力氣,捏碎了掌控她十年人生的翡玉牌!
彼岸花人人都知道——
玉在人在,玉碎人亡。
每個得到玉牌的人,對它的珍視程度不亞于自己的生命。
博士瞳孔驟然收縮,被他控制著的女孩在翡玉牌碎裂的瞬間,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她的手墜了下去,簌簌齏粉從她手中脫落,被潛流一帶,消失得無影無蹤。
博士猛然松手,將要探查她的情況時,一道威嚴的虹光壓了過來,精準洞穿他的胸膛,恐怖的沖力帶著他倒飛出去,狠狠砸向沒有天光的深淵!
他的視線被迫從時見夏身上剝離,又在那亙古遙遠的荒古幽音中,聽到了一聲輕緲的冷笑。
“我的命運,只有我能主宰,你還不配替我做出選擇!”
“拿我的性命和鮫人族談條件,我答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