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遠右手攤開, 一個晶瑩剔透的小巧的水瓶在他的掌心緩慢旋轉(zhuǎn),有氤氳的水汽從瓶口中吞吐而出, 襯得其更為神異。
這是原本屬于蓋亞的生命之瓶,是擁有著這整個世界中最為濃郁的生命之水和能夠賦予物種生命的萬物之種的神器, 但是自從蓋亞被他帶入了深淵之后,便被葉遠從她的手中帶離,而那其中源源不盡的生命的能量,也在葉遠的修行過程中有過不少的幫助。
但現(xiàn)在對他的作用已經(jīng)不大了, 葉遠從地底走出地面的時候, 他收斂了身上屬于神明的光輝, 就像是一位普通的行人一般, 走入了德爾菲的神廟,唯一值得驚異的只是, 不論是為神靈看守門扉的守衛(wèi), 還是廟中穿行而過的祭司們,全部都對其視而不見。
他走到高臺之前, 看了一眼那頗為熟悉的自己的雕像,無聲地輕笑了下, 然后他便將那寶貴的神器輕輕放在了雕像前,神器收回了所有的異常,就像是個最為普通不過的水瓶一般,安靜而沉默地靜立在神前,居然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對它的出現(xiàn)感到驚訝。
厄洛斯和克麗緹躲藏在神廟的不遠處,他們沒有進入那如今已然高大神圣的殿堂, 這德爾菲的神廟在皮提婭的全力的組織下,已經(jīng)褪去了之前所有的冷清和空曠,每天都會有信奉太陽神的信者跋山涉水而來,只是為了在神前表達自身的虔誠與恭敬,皮提婭也學(xué)會了聆聽神廟之下的靜脈流水和冥冥中有關(guān)未來的預(yù)言,并將之運用起來,來為所有太陽神的信徒們解答他們心中的疑惑。
貿(mào)然進入另一位神靈的神廟,尤其是太陽神這樣強力神明的殿堂,便猶如主動進犯了他的神域一般,不僅在先手上便輸上了一籌,也根本就逃脫不了他的感知,這樣還談何偷偷射箭?
葉遠又稍稍思索了些許,然后他輕輕敲了敲瓶身,生命之瓶便又散發(fā)出稀薄到不可見的霧氣,雖然僅僅只是這些,但也足以令入得廟中的信徒和祭司們身體更為康健,不會被疾病和痛苦所折磨和困擾。
再然后他便轉(zhuǎn)身離開,讓這神器安靜地等待它的下一任的主人……又或者是蓋亞“刑滿釋放”,從深淵中親自走了出來。
而當他的身影出現(xiàn)在厄洛斯和克麗緹的眼中之時,克麗緹不由得身體僵硬起來,她感覺自己心跳的聲音幾乎充斥了全部的耳膜,但這并不能讓她從這里像位失敗者一般逃開,反而令她生出了一種不成即死的孤注一擲的瘋狂感。
厄洛斯在她的示意下頗不情愿地搭弓上箭,他最后看了一眼目光不離葉遠的克麗緹,唇邊竟不為人知地劃過一抹頗為期待的微笑,再然后他松開了手,讓金色的小箭射離開來。
在離弦而去的最后一刻,金色的箭矢在空氣中褪下了偽裝,露出了它鉛色的內(nèi)里。
克麗緹猛然從隱藏之處撲上前去,指尖恰好觸及了鉛箭尾端的箭羽,她重重地摔倒在地面上,恐慌與絕望鋪天蓋地涌上她的心頭,她不敢再去抬頭看向葉遠的方向,而是渾身發(fā)抖地轉(zhuǎn)過頭去,一字一句地質(zhì)問道:“你、竟、然、敢……”
他是故意的!她有這樣的感覺。
但她看到的,卻是厄洛斯又一次彎弓射箭,小巧的弓箭上搭上的是一支真正的金色的箭矢,對準的卻是她克麗緹!
這樣濃郁的愛意,若是讓她再一次地翻上幾倍,不知道會是怎樣的結(jié)果?會讓那無形的“愛”生出從來都沒有過的實質(zhì)的形體來么?厄洛斯感受著被克麗緹逼迫著吞入腹中的葵花的種子吸收了自己的血肉,然后生出了根莖和葉片,接著又迅速地長出了花骨朵,一股痛苦中夾雜著惡心的感覺涌上了他的心頭,還伴隨著幾乎將之遮掩住的近乎虛脫的缺失感。
他朝著克麗緹露出一股天真的笑意來。
但他的這股期待感卻沒有被上天滿足,另外一只箭支以更快的速度迎來,它擦過克麗緹的手臂,和那只金箭相撞,兩點鋒芒不偏不倚,完完全全是點對點正面相觸,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發(fā)生了一種奇妙的變化,一種誰也沒想到的情況出現(xiàn)了,在它們的湮滅點上出現(xiàn)了一個漩渦般的通道。
這通道產(chǎn)生了一種極為恐怖的吸引力,將距離它最為接近的克麗緹一下子被吸引而去,然后在厄洛斯也即將進入的時候,它又如來時的突兀一般,一下子便消失不見,就像是一個錯覺……一個不該出現(xiàn)的錯誤,被世界和命運一齊聯(lián)手抹去。
連半秒鐘也不曾持續(xù)。
厄洛斯側(cè)身摔倒在地面上,失去了主人控制的種子開始毫無節(jié)制地瘋狂生長起來,它的根部延伸到他的雙腿處,花骨朵猶如渴求陽光的癮者一般頂住了他的咽喉,也不知道它是想要從他的嘴巴里擠出來,還是如同雅典娜從宙斯的頭部跳出來一般,在他的頭頂上開出金黃色的花來。
一道足音緩緩走近,厄洛斯抬起被幾種感覺折磨到淚流滿面的面龐抬頭看去,雙眼中流露出痛苦和乞求來,然后葉遠便伸出手來,放到了他肚子上方,而后那株還未長成的花朵便迫不及待地從中生出柔韌的枝條來,葉遠微微一用力,便將之全部拉了出來。
失去了扎根之處的花骨朵抬了抬身子,用盡了最后的力氣讓自己展露出些許的金色的花盤,然后便在一瞬間失去了生機,焉然而去。
厄洛斯爬將起身來,面色頗為蒼白道:“我就知道你會出手的!”
“哦?”葉遠挑了挑眉。
“克麗緹看不出來,但和我一樣用弓箭作為武器的你應(yīng)該知道,那只鉛制的短箭根本就沒有我平日里射箭的速度,如果你的感知足夠靈敏的話,應(yīng)該是能夠抵擋得住的!
“不錯。”葉遠輕笑道。
這讓厄洛斯悄悄松了口氣,然后他又頗為氣惱道:“但是你后來,為什么又要將它扔回來,你應(yīng)該知道,這一切都應(yīng)該是源于那位向日葵神女的意愿……”
“如果不是她,我也不會在掉落人間之后,受到了這么多的折磨和痛苦,還在她的逼迫之下向你出手……”厄洛斯抱怨道,用一種極為狡猾的方式,來為自己辯解和開脫,若是心腸柔軟善良些的,甚至還會在這番的說辭之下,將絕大多的罪責(zé)攬到自己的身上來。
畢竟,克麗緹做出的這一切,也都是因為葉遠的緣故。
葉遠笑了起來,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明亮且舒適:“這樣可不行。”
“本來就已經(jīng)很麻煩了,”葉遠做出一個頗為苦惱的表情道:“若是再加上你的金箭的刺激,那不就更加難纏了嗎?”
知道他說的是克麗緹,厄洛斯也不敢說出自己在那一瞬間的想法,只好露出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來。
他們雙方都沒有就那突然出現(xiàn)也突然消失的漩渦通道做出任何的交談,葉遠若有所思般地看了一眼稍稍恢復(fù)了些氣力的厄洛斯,對于這位小愛神的真實的來歷也有了一些些許的猜測。
在最初的混沌,卡俄斯所誕生出的五位原始的神祇中,除開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全部見到的四位之外,也只剩下最后一位哪怕是神話傳說中也仿佛消失不見了的最后的一位——一位愛欲與情|欲化身的“厄洛斯”。
雖然說有些機緣巧合,但能夠在兩箭之下打破了一個世界的封鎖,產(chǎn)生了接通另外一個完全陌生世界的通道的力量,也只有可能是原始的神靈才有可能做到的事情……就是不知道,這位小愛神和她的母親阿芙洛狄忒是否對此知情?
但葉遠對此其實也并不在意,他更為感興趣的,是那道通道之后的陌生的世界,那其中夾雜著些許的熟悉的氣息令得他在第一時間最采取了最快的措施……伴隨著克麗緹一同進去的,其實也還有他彈射而出的,包含著他一絲意志的,一滴神靈的血。
這是能夠?qū)⑹澜缗懦饬p弱到最小,也是在那樣短暫的時間內(nèi)他能夠做出的最快的方式,葉遠有些苦惱的是,雖然厄洛斯似乎并沒有發(fā)現(xiàn),但是克麗緹的神情,似乎是有所察覺?
不過應(yīng)該沒有問題,葉遠轉(zhuǎn)念一想,在那樣的時空的通道中,克麗緹仙女的身體恐怕并不能完好的保留下來,若只是靈魂流落到新的世界中去,想要保留此世的記憶是一件非常難的事情,就連他,若是順利到達,而且也能夠順利降生的話,恐怕也不能帶去自己一絲的力量,而克麗緹就更沒有那樣的意志。
不過,葉遠本來是準備在回去之后,將希臘神話世界中的所有事宜稍加處理后,才會再去想辦法回到從前的世界中,將自己曾經(jīng)所遺留的手尾處理好,但是,誰知道會突然出現(xiàn)這般的情況,這樣一來,他恐怕還是要等上一段不短的時間,等到那縷意志回歸,才能夠安心地組織回返。
不過這也沒什么,葉遠能夠感受到,那通道另一邊的新的世界,似乎是一個并不比這邊弱上多少的世界,他在希臘世界將自己的境界和層次堪堪拉到了原始神的層次,也還需要一些時間來將之穩(wěn)固,若是能夠在新的世界有更多的收獲,那也未嘗不是一件值得期待的驚喜之事!
作者有話要說:原本以為這一章能夠用半章將這次穿越原因講完,但誰知道,等到碼完也沒能碼到新世界的開場,蠢作者又做了一件烏龍的事,只能在此再次向大家道歉!
這一章才是真正的“太陽神祇(完)”,上一章章節(jié)改為“三十二”,作者掩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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