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伊麗莎白,費舍爾恐怕便是這樣想的吧,而自己和伊麗莎白的區(qū)別恐怕只在時間上。
她遇到費舍爾的時間太早了,而自己幸運,遇到了懂得很多道理、慢慢不再委婉和躲避的他,僅此而已。
這種溫暖和善良的感覺是拉法埃爾鐘情于費舍爾的原因,她又有什么理由能親手將之熄滅呢?
再者說,哪怕自己說“不”,他也一定會去的。
思考了好幾秒,拉法埃爾終于釋然一笑,她低垂了目光,說道,
“費舍爾,一定要小心,我們的孩子還等著你呢……”
費舍爾看著眼前的拉法埃爾,稍稍遲疑,似乎想對拉法埃爾說一些什么,但此刻,拉法埃爾卻忽然抬起了碧綠色的眸子,臉上的表情也只剩下了明媚的微笑。
她對著費舍爾伸出了手,主動說道,
“去是可以去,但是別忘了,回來的時候,欠我一次懲罰!”
“……”
費舍爾微微一愣,看著拉法埃爾伸出的爪子,當然也想到了當初剛與她見面時玩的那個游戲。
那不過是一個有惡趣味實驗游戲而已,卻沒料到回旋鏢今日才打到他的頭上。
不過,哪怕如此,又怎么樣呢?
費舍爾也伸出了手,握住了拉法埃爾的手,輕聲說道,
“就一次!
第175章 refrain
費舍爾深吸了一口氣,來到了那夾縫的最下方,在不斷拉近的夾縫面前,那散發(fā)著濃郁死亡氣息的裂口也呈現在了他的眼前,只在下方,那通向死亡權柄的入口已經將伊麗莎白給徹底吞噬,他毫不猶豫,深吸了一口氣便也朝著那下方而去。
看著費舍爾消失在了原地,拉法埃爾擔心地抿了抿唇,而桃公更是沒眼看。
她捂住了自己的臉,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一些什么,只好看向了那在天穹上突然安靜下來的幾位混沌種。
她只是覺得這些混沌種好像是不是太……安心了一點?
明明先前還在打生打死的,現在自己的族人還被那游醫(yī)給綁了,就因為給了一個咒語就突然安靜下來了?
不太像這群混沌種的作風啊……
而且,那游醫(yī)鉤吻自己也有所耳聞,有本事那是肯定的,但那也是在醫(yī)術上,在戰(zhàn)斗方面桃公可從未聽過有這號人物,竟然還能將整片靈魂之海的混沌種給控制?那可是有好幾十個混沌種啊……
想到此處,桃公也不由得問道,
“下面的那個法子也是那個鯨人種告訴你們的?他去一趟靈界如何懂這么多……”
雙魚座沒有回復,只是平靜而饒有深意地看著下方,和旁邊其他的半神混沌種一樣,看起來完全不懼那靈界中的污染了,
“誰知道呢……”
桃公“嘖”了一聲,卻并未細想,雖然知道費舍爾要下去救伊麗莎白是真的覺得有那么一點不值,但此刻看著費舍爾的身影完全消失,那種為了瓦倫蒂娜的擔憂卻還是涌上了心頭。
于是,她也只能平靜地看向下方,等待起了一個結果。
而下方,當那兩枚義眼滑落到了地面上之后,看著茉莉怔愣的模樣,瓦倫蒂娜只好主動向前主持起了大局,
“儀式,馬上開始!”
在說完這一切之后,瓦倫蒂娜這才轉過頭來看向那依舊怔愣的茉莉,拍了拍她的肩膀,這一觸碰卻讓茉莉瞪大著雙眼轉過頭來,看向了瓦倫蒂娜,
“茉莉,你……”
“我……我剛剛……”
“伊麗莎白已經認輸了,她愿意為了償還過去對你犯下的罪過付出自己的義眼,你已經……”
“不……不……”
看著那地面上滾動的義眼,茉莉這才后知后覺地捂住了自己的臉,那種至親即將離開的十萬火急、那種對過往仇怨的清算在剛才全部如火焰一樣燃燒了起來,但此刻隨著那義眼滾落到地面,那火焰便好像失去了助燃劑一樣變得搖搖晃晃。
茉莉流下了兩行眼淚,看著眼前伊麗莎白身下出現的死亡裂隙,看著她毫無抵抗地緩慢沉入其中,她這才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
“潘多拉……的義眼……她對我用了義眼……”
“什么?”
想到此處的茉莉什么話都沒說,反而連忙跑向了伊麗莎白,朝著她伸出了手,試圖拽住她的衣袖,
“伊麗莎白!”
可下方的死亡裂隙已然全部撕裂開來,那死亡氣息牽引的絲線帶著伊麗莎白不斷下沉,讓茉莉的眼瞳微微一縮。
而身后,眼睜睜看著茉莉也要沖向那死亡的裂隙,瓦倫蒂娜眼疾手快地再一次展開了翅膀飛來拉住了她,將她死死鉗制住,
“茉莉祭祀,到底怎么了?!你先冷靜一點!”
“她……她的義眼能篡改我的欲望……剛剛她交出義眼、和抵命全然都是她自己這樣要這樣做的……是她自己想死,所以看著納黎人站出來時她才……那么……那么……”
“……”
瓦倫蒂娜托著半空之中的茉莉,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下方,可下方的伊麗莎白已然徹底被死亡的裂隙所吞沒。
但沒有任何一個人敢深入其中,哪怕此刻瓦倫蒂娜的心中已然有了同情,可她沒有理由再多做一些什么了。
或是基于立場,沒有一個人想救她;或是基于階位,沒有一個人能救她……
可就在此時,死亡裂隙之上的空間突然破裂開來,原來是夾縫的入口被打開,渾身是傷的費舍爾瞬間脫離了達拉斯貢的權柄,朝著那死亡的裂隙猛沖而去。
“費……”
瓦倫蒂娜的眼瞳一縮,手也驚詫地抬起,可電光火石之間,費舍爾已然毅然決然地沖入了其中,消失不見了。
……
……
在進入眼前通向死亡權柄的裂隙之后,如萬花筒一樣骯臟氣息瞬間將費舍爾包裹了起來,仿佛臉上覆滿了油污,就連鼻腔和耳朵內都被堵塞得滿滿當當。
“呃……”
費舍爾想要張嘴去呼喚伊麗莎白,可開口時卻只覺得嘴巴被堵塞得惡心。
眼前一片漆黑,耳邊卻宛如回音一樣傳來了對話的聲音,
“伊麗莎白,我十九階位的虛影還在,我們制住她們,還有轉圜的機會……”
雖然這聲音是費舍爾第一次聽,但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認出了,這是潘多拉義眼的聲音,因為這聲音雖然語氣和語調不太一樣,可音色真的和萬年前他見過的潘多拉一模一樣。
這是……
潘多拉的義眼和伊麗莎白對話的聲音?!
“……”
伊麗莎白沒有回答,反倒是潘多拉的義眼正反復不斷地開著口,
“怎么?一點點的挫折就讓你這樣?你怕了?”
“祂們的目標……是費舍爾……”
伊麗莎白的聲音突然響起,那語里滿是疲憊和絕望,仿佛從內心之中奏響那樣,貫徹費舍爾的腦海,
“外來的神祇們可能真的是為了諸神們來的,但也是為了……費舍爾……”
“剛剛,赫翁差點就要帶走他了……在他面前,就連祂擔憂的赫鴉,清算的諸神,祂竟然都不在乎了……”
潘多拉的語氣安靜下來,而伊麗莎白的聲音也愈發(fā)顫抖,愈發(fā)恐懼,那種要失去費舍爾的恐懼,
“就算再繼續(xù)下去又怎么樣呢?現在混沌種進入世界內只是為了報復,就算儀仗他們也無法再殺死達拉斯貢了,我難道是要毀滅這個世界嗎?我只是……想要一個合我心意的秩序……”
“我只是,想要和費舍爾回到從前……僅此而已……”
“但如果祂們的目標是他的話,哪怕我成功了,也只會成為祂們的嫁衣,祂們還是要從我身邊奪走他的,對嗎?”
潘多拉不再開口了,而費舍爾眼前的一片黑暗也明亮起來。
就在他的極遠處,就在前方黑暗中宛如地平線的盡頭處,伊麗莎白脆弱的背影出現在了他的視野里。
“伊麗莎白!”
她低垂著頭,散亂的金發(fā)也無聲地垂落,從她的臉頰處流下了潺潺的鮮血,
“我已經累了……”
“無論再怎么抗衡命運我都贏不了……我已經嘗試了很多遍,很多遍了……無論如何,它都要從我身邊奪走費舍爾……”
“我真的好累……不想再繼續(xù)了……我已經輸了……一直輸給命運……”
“他一定很恨我……恨我打擾了他和那群女人如今的平靜……”
“那就成全他們吧,讓他平安地待在這個世界之內……不落入外來的神祇手中……也好……”
費舍爾朝著那邊狂奔而去,但地平線上伊麗莎白與他的距離卻始終如一,無論他如何追趕,那距離都不曾發(fā)生一點變化。
潘多拉的聲音卻再度響起,語氣中帶著不甘,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你就這么心滿意足了嗎?就這么滿盤皆輸就是你想要的結果?你甘心嗎?”
“……”
伊麗莎白不再開口,只是渾渾噩噩地在地平線的黑暗中站起身子來,毫不猶豫地往更黑暗的地方走去。
她的背影讓費舍爾眼瞳一縮,連忙開口想要呼喚她,可開口響起的不是他的聲音,而是潘多拉的,
“你真是……無可救藥!”
“只要有了新的秩序,再有無數個能帶給你同樣體驗的‘費舍爾’不就好了?”
“你就是固執(zhí),哪怕他都不是人了,變成了怪物,還在你的心里那么重要;你就是下賤,哪怕他都恨你恨到不行了,恨不得把你千刀萬剮,你還在乎他的安危;你就是愚蠢,哪怕當年他這么懦弱,因為其他女人的一點讒言就拋下你,你還能原諒他!”
“你給我回來,伊麗莎白!你給我回來!”
“你以為你最后這么做了你就能干凈了?你以為這么做了那些女人就會理解你了?你異想天開,費舍爾什么都不會在乎,他只會覺得你死得好,慶幸終于沒有你這個煩人精了!
“你只有贏才能得到一切,你不是一直都這么認為的嗎?”
伸出的不是費舍爾的手,他伸出去的五指好像在這扭曲的空間之中變成了潘多拉的石化力量,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是石頭,他看到哪里,哪里就是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