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費舍爾許久不作答,蕾妮撅了撅嘴,強硬地補充了一句。
“……我答應(yīng)你再也不讀先前的補完手冊!
“你發(fā)誓!
“……我發(fā)誓!
蕾妮撅著嘴看著費舍爾,在得到他肯定的答案之后這才放開了他。
她退后了幾步看向逐漸變得明亮的天空,終于長出了一口氣,說道,
“這樣就好,這樣我就放心了……那我走了哦,我要返回靈界去了!
“等一下,先別走。”
“?”
蕾妮疑惑地看向費舍爾,卻看見他伸出了手,對著她說道,
“給我留一只哈特鳥吧,不然之后我怎么聯(lián)系你呢?”
“哈特鳥……”
蕾妮微微一愣,隨后微笑著用手敲了敲費舍爾伸出的手掌,她埋怨地說道,
“都說了我來得急,沒有帶哈特鳥來。就算是要去取,我也必須得返回靈界再回來。這個過程很麻煩,畢竟你知道我行動很不自由的,這次因為擔(dān)心你都差點闖出禍患來……下次吧,下次我來的時候會帶給你的!
“……好吧!
“沒關(guān)系,我已經(jīng)知道你回來了,而且也知道你在哪里。我在靈界閑下來肯定會偷看你的,有什么事也能及時發(fā)現(xiàn)……哼哼,要是被我發(fā)現(xiàn)你再沾花惹草!
費舍爾無奈一笑表示自己的決心,而蕾妮也伸手握了握他的手掌,隨后在一聲輕巧的“那我走啦”之后,她也扭頭走向了巷子的另外一側(cè)更深處,一邊走她的身體也仿佛被空氣所充斥一樣,變得越來越虛幻,直到完全消失不見為止。
巷子之中的幽香一點點飄散開來,在晨曦的照耀下逐漸彌散。
費舍爾看了一眼她離開的地方,旋即也轉(zhuǎn)頭走出了小巷,沿著路上的告示牌朝著公共電話亭的方向走去。
這座城市很小,因為離紅龍廷的前線很近,隨時可能面臨戰(zhàn)爭的風(fēng)險,當(dāng)然沒有多少人愿意來此居住投資與建設(shè),因而這樣的基礎(chǔ)設(shè)施也顯得格外稀少,費舍爾大概要走兩個街區(qū)才能看到為數(shù)不多的一個電話亭。
一邊走,他臉上的笑容愈淡,他的目光閃閃,不知道在想一些什么。
懷中藏起來的埃姆哈特感受到了他的沉默,這并非是因為蕾妮的離開而顯得落寞,他對費舍爾是了解的,一般和一位淑女分離之后他是斷然不會如此的……嗯,大多數(shù)時候他會顯得更加放松少許,而像現(xiàn)在這樣愈發(fā)沉默的樣子還真是少見。
由是如此,埃姆哈特不禁開口問道,
“你真的要聽蕾妮的,之后真的不去讀補完手冊了?”
“誰和你說的我不讀了?”
“……你剛剛不是才發(fā)誓嗎?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我說的‘先前的補完手冊’是指我昨晚讀的那本厄爾溫德的手冊。閱讀這本手冊需要先找到‘至寶’,我不愿意仿照厄爾溫德褻瀆生命又沒有其他線索,可不是只能先不讀了?”
“……厲害的!
埃姆哈特冒出了死魚眼,果然,他對費舍爾就不該報有期望的。
他也接著問道,
“那你在想什么,突然這么安靜。”
“……只是一點疑惑而已。”
“疑惑?”
“嗯,還記得先前在北境你第一次遇見蕾妮的時候嗎?”
“說實話,不太記得了。她一心一意都在你身上,我在她眼里就是一本會說話的圣物,沒人權(quán)的。而且她也很可怕,我都不怎么敢留意她……怎么了?”
“先前每次蕾妮出現(xiàn)的時候,身邊都會圍繞一大堆哈特鳥。雖然我也知道這是她偽裝出來的魔女性質(zhì),就如同她先前騙我她不能與哈特鳥交換意識那樣……但這次一只都沒有,我還是覺得有一點不對勁。”
“只是猜測?”
“只是猜測!
“唔,這還真不好說。畢竟蕾妮的本體是真神,因為母神犯下的罪過被諸神們所限制,這次情況也十分突然,是因為你失控她才突然出現(xiàn),她說的不無道理。”
“我對她說的那個‘解決滅世預(yù)言的方法’很好奇,我擔(dān)心她會因此付出代價,也許哈特鳥的消失就是一個征兆。”
“得,又繞回來了……”
說著說著,費舍爾和埃姆哈特也已經(jīng)走到了公共電話亭的前面。因為電話亭的稀少,這里很早就排起了隊伍,在費舍爾的前面還有幾位人類紳士在排隊使用電話——亞人們不會用這種東西,而且也鮮少有人需要用電話來聯(lián)系。
費舍爾耐心地排在一位紳士的不遠(yuǎn)處,聽到懷中埃姆哈特細(xì)微的聲響接著傳來,
“關(guān)于那什么哈特鳥的事情如果要求證,只需下一次與蕾妮正常見面時看哈特鳥是否會出現(xiàn)就行了。但我覺得這樣也不會抵消你的疑慮,你到時候可能又會覺得,她是為了隱瞞什么代價所以帶了幾只哈特鳥過來哄你……關(guān)鍵在于什么你知道嗎?關(guān)鍵在于,你無法對這些女性可能遇到的苦難坐視不管。所以啊,說了這么多,其實都是在為你接著讀補完手冊做鋪墊……”
“你說得對,所以我現(xiàn)在就要給先前在北境見過一面的死亡卿打電話!
埃姆哈特眨了眨眼,隨后嘆了一口氣,說道,
“你們誰都有道理,誰都擔(dān)心對方,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就行。如果你真的是那個什么解決滅世預(yù)言的關(guān)鍵,可能就算蕾妮先讓你逃它也會追上你的!
“……”
費舍爾沒再回復(fù)他,只安靜地等待,直到前面的所有紳士都打完電話輪到他。
他走上前去,拿起了電話筒,停頓了片刻,手指瞬間化作了無數(shù)細(xì)密的肉絲嵌入了電話亭的投幣口內(nèi)。
“咔噠!”
隨著一陣輕輕的晃悠,聽筒內(nèi)也傳來了“噠噠噠”的聲響,示意費舍爾輸入電話號碼。
他回憶了一下死亡卿報出的電話號碼,似乎是卡度的分區(qū)號。
這家伙是卡度人不假,但是費舍爾很難想象這樣求死的一個人會一直待在什么地方,更何況他還是造物學(xué)會的一員。
費舍爾突然覺得用這個電話聯(lián)系對方有些荒謬,該不會是那個酒鬼喝醉之后神智不清干的事情吧?
抱著將信將疑的心情,費舍爾的手指緩緩地變回原來的樣子,他也在撥號盤上旋轉(zhuǎn)地將分區(qū)號與轉(zhuǎn)接號一個個輸入。
“咔噠……”
“叮叮叮……”
他的身后沒人再等待,早晨的城市中連路過的馬車都沒有幾輛,因而此刻費舍爾的耳邊便顯得格外寂靜,好像整座城市就只有他和他手中的聽筒那樣。
沉默的呼叫中,他那種懷疑死亡卿留下無用號碼的想法愈盛。
費舍爾歪了歪頭,許久沒有人接聽,他都想要掛電話了,但就在他剛要如此做的時候,耳邊倏忽傳來了接通的聲響。
“咔噠……”
“……喂。”
一片沉默之后,電話那頭,一個格外年輕、平淡的女聲倏忽響起,讓費舍爾微微一愣,一時沒有應(yīng)答。
“……”
“喂?”
那邊的女聲再次響起,似乎在疑惑為什么打電話的人不說話。
費舍爾回過神來,用卡度語開口問道,
“我找霍蘭·迪奧尼西奧先生,請問他在嗎?我是他的朋友,有一點事情要和他說!
“……”
如同回合制那樣,這回輪到那邊沉默下來了。
過了一秒后,那女聲才說道,
“霍蘭不在這里,但有什么消息可以告訴我,我可以轉(zhuǎn)達(dá)給他。”
“……請問你是他的誰?”
“房東。”
原來是房東啊,那個家伙是在卡度租的房子嗎?
“請問怎么稱呼?”
“阿什莉……叫我阿什莉小姐就行!
奇怪的名字,難以想象卡度那樣以簡短和引經(jīng)據(jù)典為起名習(xí)慣的地方竟然會出現(xiàn)這樣的名字。
“好,阿什莉小姐,請你轉(zhuǎn)告霍蘭·迪奧尼西奧先生,說是有一位叫‘費舍爾’的先生想告訴他,關(guān)于他想要的東西已經(jīng)有線索了,請他來南大陸一趟,我在最南方的龍廷等著他!
說實話,將這么驚世駭俗的事情告訴一個普通的卡度房東,她會不會以為這是什么精神病交流邀請?
嗯,反正死亡卿看起來精神也不太正常。
“好的,我會轉(zhuǎn)告他,確保他知道的……除此之外呢,還有什么重要的消息要轉(zhuǎn)告嗎,費舍爾先生?”
但出乎意料的是,這位女房東卻沒顯得多么慌亂,不知道是不是已經(jīng)習(xí)慣死亡卿的精神狀況了。
“……沒有了!
那邊的女聲這次沉默得更久了,再開口時,她的語氣中也帶起了一抹飄渺得難以察覺的失望,
“……好的,那我就掛斷電話了!
“嗯,謝謝,阿什莉小姐!
“……”
“咔噠!”
電話之中傳來了清脆的響聲,那年輕女孩的聲音也戛然而止,費舍爾也同時將聽筒拿開了一些,看向了旁邊清晨的街道。
“打完了,怎么樣?”
懷中的埃姆哈特如此問,但費舍爾看見了對方房屋上掛著的綠龍廷旗幟與納黎的黃金旗幟,心中也不由得微微一動。
他的手指敲打了一下聽筒,隨后說道,
“還沒有!
“?哦,你還要打給誰?”
費舍爾沒回答,只又將手指插入投幣的口子,隨后又開始旋轉(zhuǎn)要撥打的號碼,這個號碼他再熟悉不過,也不知道四年半之后有無更改……
他要打給伊麗莎白。
或許是顯得有些不合時宜,因為如果讓伊麗莎白知道自己回來了卻沒辦法立刻去找她,那么她必然會暴怒,也必然會讓如履薄冰的費舍爾更加危險,淑女的危險都要持續(xù)上升好幾個八度……